一个满脸横肉的裨将刚灌下一大碗烈酒,面色红光,舌头都有些大了。
“何止是快!兄弟们这几个月捞的,快顶上咱们几年的军饷了!”
另一个肥硕的将领喜笑颜开的拍着桌子,肚皮上的肥肉跟着一颤一颤。
蓝玉将随便啃啃的羊骨头扔在地上,抓过桌上的青铜酒爵,将烈酒一饮而尽,发出满足的咂舌声。
“钱财!”他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赚了给弟兄们分的!”
他大手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碗碟“哐当”跳起,酒水四溅。
“老子要的,是功与名!”
“要让朝堂上那帮摇头晃脑的酸丁们瞧瞧,咱们武人,也能干出他们几辈子都干不成的大事!”
蓝玉霍然起身,眼睛里闪着噬人的光,声若惊雷。
“那些北元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送上门的功劳,不要白不要!”
“来人!”
“备笔墨!”
“老子要亲自上本,请旨督师,率我大明虎贲,踏平草原,直捣黄龙!”
帐下众将校闻言,无不热血沸腾。
纷纷起身,拔刀出鞘,发出震天的呐喊,酒气与冲天的战意交织在一起。
……
前几日那场血与火的洗礼,仿佛只是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
其他地方的榷场虽然有所听闻,却只是加紧了防卫。
并没有减损一丝一毫的热闹。
甘州榷场。
空气中,牲畜的膻臭、劣质烧刀子的呛鼻,混杂着各种药材与香料的诡异甜腻,几乎凝成了实质,糊在每个人的口鼻之上。
人潮汹涌,摩肩擦踵。
一张张被欲望烧灼到扭曲的脸,一双双闪烁着贪婪光芒的眼。
在这里,大黄,是唯一的神。
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化牛羊为金银的无上存在。
这片混乱的修罗场,亦是疯狂的淘金地。
蓝玉的人,与陆知白暗中布下的人,终于在这片热土上,碰撞出了火花……
午后。
日头毒得能把地皮烤裂。
一队车马缓缓驶入榷场一处新搭的棚屋。
麻袋高耸,显然是刚运抵的上等大黄。
车还未停稳,十几条狼一样的身影便围了上来。
为首的汉子,脖颈上套着一条拇指粗的金链,赤金的光芒在毒日头下刺得人眼发痛。
他手里拎着一条牛皮短鞭,鞭梢在空中甩出“啪”的一声脆响。
“嘿,哥几个来得巧啊!”
金链汉子咧开嘴,露出黄板牙,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在那几个高高隆起的麻袋上刮过。
“这批货,成色不错。”
他用鞭杆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麻袋,“爷们儿先瞧见了,归咱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几个兵痞子模样的随从便“呼啦”一声散开。
个个膀大腰圆,摩拳擦掌,眼神凶狠地盯着押货的伙计。
永昌侯蓝玉的亲兵!
这群在军中便横行无忌的骄兵悍将,到了这榷场,更是将此地视为自家后院。
抢货,早已是家常便饭。
无人敢惹。
押送货物的管事,是个约莫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
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短衫,面容寻常得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
唯独那双眼睛,偶尔开合之间,会透出一股与他平凡外表截然不符的沉静与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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