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
如果说春雨贵如油,那今年的“油”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一开始下,就再没停下来,一直连绵到了新学期开学。
猴哥暂时把班主任的职务移交出去,刘主任在听闻他的事后,当仁不让地慷慨接过。
十班顿时陷入一片怨声载道,不明真相的同学大骂猴哥不仗义,竟然亲手将他们送入虎口。
这天下午,翟曜接到小辣椒学校的电话,说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非吵着找妈妈。
老师试图跟她沟通,她也拒绝,让翟曜不然还是抓紧时间来一趟。
翟曜见到小辣椒时,她正扒着校门栏杆,望眼欲穿。
一看翟曜来了,立马跑上去拖着他的手就要走。
翟曜蹲下平视小辣椒,打手语问她——怎么回事
小辣椒像是很慌张,摇摇头咬着嘴唇——舅舅,我今天晚上能住在医院里吗
翟曜看着小辣椒的眼睛,心里也产生了一种不安的直觉。
昨天晚上,他在医院的长椅上靠了会儿。明明觉得自己没睡着,但却看到翟冰走入了那片鲁冰花的花田,转眼就消失不见。
血缘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就在翟曜跟小辣椒的老师刚交待完,猴哥那边就打来电话,让翟曜抓紧时间去医院。
翟冰情况不好,正在抢救。
翟曜带着小辣椒赶到医院时,翟冰刚从抢救室里出来。
整个人还在昏迷,鼻子插着氧气,一旁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冰冷而规律的机械音。
猴哥坐在她旁边,握住翟冰的手,厚重的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
一旁的床头桌,摆着两人的婚纱照。翟冰很珍视,每天都要拿起来擦好几遍。
见到小辣椒,猴哥摘掉眼镜胡乱抹了把脸,冲她笑笑。
接着把翟曜拉到一旁责备:“你怎么把小辣椒带来了”
“让她见见吧。”翟曜的视线仍盯着病床,沉默了会儿,“翟冰还能醒么”
这话无疑又戳到了猴哥的痛楚,他咬牙摇了摇头,哑声道:“不知道。”
翟曜没再说话,兀自走到病床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屋外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窗台,噼里啪啦响个没完。
室内的光线很昏暗,在翟冰的病床上做出明暗交错的分割。
翟曜看着沉睡的翟冰,忽然觉得她怎么一下就变小了这么多,身体盖在被子
天色又暗点,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翟曜这才稍稍有了反应。
门外站着的沈珩身上已经被雨淋透,他先前打翟曜的电话一直联系不上,起身就往教室外走。
讲台上正扯着嗓门强调纪律的刘主任翻眼瞥了他一下,想说些什么但终归还是憋回去了,只清了清嗓子道:“出去顺带把门关上,别让雨扫进来。”
沈珩的脚步停住,顿了下,低声说了句“谢谢”。
刘主任没接腔,继续扭头拍桌子瞪眼睛。
沈珩出了学校,外面正因天气原因堵车。
他干脆直接冒雨往医院赶,等看到有卖伞的,意义也已经不大了。
猴哥拿了条干毛巾给他,沈珩接过拿在手里并没擦,冷沉的眉眼注视着病床边的翟曜。
翟曜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喉间滚动了下。
沈珩先开口:“做卷子,写完了才来的。”
翟曜抿唇,片刻后重新垂下眼。
此时天光彻底暗了,猴哥打开日光灯。
突然亮起的光线让翟曜微微眯了下眼,忽然眸色一颤。
只见翟冰的眼皮轻轻动了下,慢慢睁开了。
看到翟曜后,她艰难地扯了下唇角,弯起个很浅的笑。
“做了个好长的梦啊…”
猴哥见状也赶忙跑到病床前,关切地问:“冰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翟冰摇摇头,视线在猴哥的脸上停留一会儿,又看向扒着床沿的小辣椒。
擡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辣椒眼含着泪,却努力没让它流出来,对翟冰一字一句地比划——妈妈,你要变成星星吗
翟冰缓慢地眨了下眼,唇边的笑容更加温柔——妈妈梦到穿着那套婚纱,飞过花田,山川,河流,和小鸟一起在云朵里穿行,飞向银河,太美了!
小辣椒看着翟冰用手语描述,也冲她扬起个笑脸,泪珠挂在睫毛上——我想妈妈一直快乐,再也不疼了。
翟冰——我的宝贝最乖。
她再次看向猴哥:“你先带小辣椒去食堂吃饭吧。”
小辣椒读懂唇语,立刻抱紧翟冰,冲猴哥摇头比划——我不要,我一点也不饿!
翟冰——可是妈妈也饿了呀。
小辣椒犹豫了下,这才懂事地点点头,又像不放心似的跟翟冰打手语——妈妈,你要等我回来!
翟冰点点头。
小辣椒和猴哥走后,沈珩知道翟冰是故意支开他们,有话要单独跟翟曜说,也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
转眼间,屋里只剩下翟冰和翟曜。
翟曜怕日光灯太刺眼,翟冰不舒服,将其关掉,打开床头的台灯。
“靓仔。”翟冰轻轻拍拍床沿,“坐下来。”
翟曜听话地在翟冰身边坐下,又替她把被角掖好。
“姐,什么事你说。”
翟冰凝视着他的眼睛静了会儿,轻缓地开口:“我跟天哥商量过了,等我走以后,他会继续照顾小辣椒。天哥答应我一定会像对亲女儿那样对她,把她养大成人。”
“可猴哥家…”翟曜忽然想起猴哥在蜻蜓巷时接的那通电话,又不想在此时跟翟冰说,吞咽了下道,“你别操心了,好好休息,小辣椒我会照顾好。”
“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翟冰顿了顿,说,“靓仔,加油考上大学,去北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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