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秋哥儿
马婶当先迎了那媒婆进门,又寒暄了几句,摆足了姿态,就是要告知那媒婆,秋哥儿可不是无人可依,任人拿捏的。
“马家妹子也在呢,自从你家明哥儿出嫁,咱们就没再见过了,明哥儿过得可还好?”
王媒婆记性好得很,撮合过的姻缘,不管过了多久她都能认出人。
“好着呢,那不还是拖了您的福吗,秋哥儿也还望您多费心呢!”
“哪里的话,这秋哥儿和陈家二小子那是天作之合,你们马村长都指定了的事,我哪里还敢居功啊,不过是沾沾这对金童玉子的光罢了。”
陈实把耳朵紧紧贴在院墙偷听,心里嘀咕,这婆子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怎的昨天那么讨嫌,真是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多半是答应了别人试试看,能不能撬得动自己这块墙角。
麦秋看着马婶和媒婆说话有些紧张,他刚刚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裳,挺直了腰板,尽力让自己显得更从容些,别那么小家子气,给男人丢人。
“王大娘,您快坐着,我给您倒杯茶水。”麦秋跟着招呼起来。
王媒婆目光在麦秋身上转来转去,秋哥儿娘亲那可是附近出了名的美人,秋哥儿虽说单薄了些,也遗传了些娘亲的身条和美貌,身若柳絮,玲珑有致,巴掌大的小脸,眉眼清澈传神,一笑就让人心生好感。
可惜命不好还带着个拖油瓶,要是在寻常人家,凭这份姿色和品性,根本不愁嫁。
“那我也不客气了,大家都坐着,我们也好说说话。”
马婶起了个话头:“您今日来,是不是秋哥儿的事已有了章程。”
“可不是嘛,昨天陈家的把我叫了过去,说得是清清楚楚,就是要定下秋哥儿呢,那陈二更是拍着桌子说非秋哥儿不娶。”
这话一出,马婶脸上的笑容都要溢出来了,少年心念一动,知道自己被如此坚定的选择,安定了不少。
“你们先别忙着高兴,我这还有更好的事儿呢,那陈家不愧是在县里见过世面的,真真是大手笔,肯出五两银子礼钱,另有一支银簪,一个银镯,一只牛犊,两只半大猪崽,鸡鸭鹅各一对,一担谷子,两桶油,五匹布,10斤棉花,还有一套笔墨纸砚。”
王媒婆一口气不停的报出昨日商定好的聘礼,边说边手舞足蹈,豪气的好像是她出了这笔钱一般。
马婶怔住了,她多少知道陈家在县里好过了,却没想到能有这般阔绰,她眼睛发亮,秋哥儿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呀。
麦秋却没王媒婆想象的那般欣喜若狂,若是其他哥儿早就开心得言语无状了,这秋哥儿怎么脸色发白,慌里慌张的样子。
“…我不要,我不要那么多东西。”少年失神的摇头,像被吓到一般。
媒婆一听,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你这傻哥儿,送上门的真金白银哪有不要的道理,财神爷知道了那是要生气的。”
“是啊,秋哥儿,这都是陈家主动提的,又不是你厚着脸皮要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马婶也跟着劝道。
“总之我不要。”麦秋像是钻进了牛角尖,和媒婆犟起来了。
“老婆子干了那么些年媒人,只听说过聘礼往上加的,没听说过往下减的,秋哥儿你这是做甚!”王媒婆夸张的拍着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少年依旧低头看鞋,看着柔柔顺顺,却倔强如牛,对劝解的话无动于衷。
“秋哥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快和婶子说说,和婶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你不喜陈二了吗?”马婶着急的问。
闻言少年猛然擡头,当即否认,“不是的婶子,我没有不喜陈二哥,我是觉得我不值那么些东西。”
陈实在院外听的揪心,抓耳挠腮,恨不得跳进院子里,大声对少年说,“你不值得谁又值得,还有谁能让我这么掏心掏肺。”
麦秋这话一出,马婶和媒婆都沉默了,二人对视一眼,心里知道秋哥儿这是苦了许久,一时不知道如何享福了,接不住老天给的甜头。
“秋哥儿,值不值得你说了可不算,那陈家可觉着你太值得了呢,这笔墨纸砚是陈二亲口说给承小子备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肯给小舅子出钱的汉子呢,还有那银簪子和银镯都是你婆婆特意交代,说要去落蝶轩打呢,你一句不值得不是寒了他们对你的这片心嘛!”王媒婆拉着麦秋的手劝道。
少年闻言强忍眼泪,他的心就像干涸到发裂的田地,突然遇到一汪清泉,清冽的泉水顺着干裂的缝隙流下,填满了每一处缺口。
“秋哥儿,你王大娘说的对,这两口子过日子,不能分得太清,太见外一点热乎气没有,只有两个人像两块热面团,黏黏糊糊揉成一个粑,不分你我,这才叫把日子过好了呢!”马婶拉着少年另外一只手,循循善诱。
少年心里五味杂陈,可能自己独自撑了太久,曾经受尽多少苦累也换不来温饱,如今却白得这么一笔财富,他有点接不住这样不吃一点苦就降临到他身上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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