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秦三百就要对楚阑舟拔剑相向,宴梦川也不想管杨元一了,他想走上前,将秦三百拦住。奈何他被杨元一死死搂着,挣脱不开,只能站在人群之中大喊:“三百,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是林束林师叔,是我婶婶。”
他为了能让秦三百听清,声音喊得格外大,那句是林师叔是我婶婶喊得气如洪钟,将楚阑舟震得头皮一麻,手指不自觉攥紧了剑。
秦三百原先是想提醒宴梦川此人危险,却乍然听到这样一个震撼的消息,手里的剑都差点没拿稳,难以置信道:“你婶婶?”
眼下围在湖边的人实在太多,且两人并未结契就先在一起,对外名声并不好听,宴梦川也不好明说,只含含糊糊道:“就是我的一位堂叔。”
宴家是大家族,光是主家就有许多人,外加旁支众多,能算得上是宴梦川堂叔的人不少,秦三百倒也不会因此往宴君安身上想。
但三百发现了华点,于是高声回应道:“那你叫她师叔做什么?”
秦三百原是出于好心,想提醒宴梦川不要叫错,毕竟师叔这个称呼保不齐会让人想歪,以为林束是宴师叔的道侣。
但他的发言也提醒了一些人,那些人一细思,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们都想吃大家族的瓜,对楚阑舟那不知名的法宝兴趣都少了些。
就连杨元一都有些心不在焉,他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擡起头看了林束一眼。
这林束又是谁?书里也没有啊。
宴梦川之前没有考虑周全,未曾想到这一点,整张脸涨得通红,过了半晌才道:“此事与师叔无关,是我叫错了……”
他的辩驳并无力度,没法让人信服,倒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楚阑舟虽然很出名但不方便行动,楚阑舟的确有让林束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钓出更多知晓所谓“真相”“命运”之人的心思。
但她虽然想闻名,却不是这个闻名法,楚阑舟张了张口,还是想给自己辩解一二。
她还没开口,却有一修士先她一步说道:“林道友,可有人同你结为道侣?”
站出来那修士浑身筋肉,虎体熊腰,面相看上去颇为憨厚,不像是在抱着恶意提问。
这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会想到直接向当事人开口询问八卦,但楚阑舟等的就是他这个问题,连忙道:“没有。”
“既然是如此,弟子明白了。”那汉子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宴梦川面前,道,“这位道友,麻烦转告你堂叔,林道友不能同他结契。”
宴师叔都没发话呢,还能轮得到你来插嘴?宴梦川不乐意了,他立马反驳:“你又是何人?”
“我是干明派的弟子。”汉子似乎也已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些不妥,连忙行礼道歉,
“并不是想戏弄道友,可我们干明派并没有要和念虚宗联姻的打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宴梦川楞在原地,众人也是一脸疑惑。
最后还是一白衣女子走了上来,替那汉子解释清楚了原因。
“林道友手上拿着的是掌门的浊缺剑,掌门离宗门时交代过,若是谁拿到了此剑,谁就是下一任掌门。”
“我师兄不善言辞,没有给道友解释清楚,我在这里替师兄给您道个歉。”
那女子条理清晰,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清楚楚,众人连连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小声惊呼。
原来这剑是干明派掌门的剑啊,那这湖泊的小秘境传承岂不就是那掌门设定的,新掌门还早已同念虚宗那位做主剑阁的小师叔结了姻亲,如今还要被迫分开。
信息量爆炸。
宴梦川原以为这壮汉是想来找茬,完全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一个理由,怔愣站在原地。
若是按照他的角度来说,平白得了一个掌门之位,自然难以割舍。但从感情上来说,小师叔把都自己最珍贵的佛珠都送给她了,若是林束抛弃小师叔,小师叔会不会很难过?
他本就是共情力很强的孩子,更何况对面还是他最为欣赏的小师叔。他越想越难过,委委屈屈问楚阑舟:“林师叔,您真的要抛下宴师叔吗?”
事从缓急,眼下可是有关于宴师叔往后还有没有道侣的大事,宴梦川也顾不得帮二人遮掩了,直截了当问道。
那女子也转过头去,询问楚阑舟:“掌门,何时回干明派举行继位仪式?”
楚阑舟:……
楚阑舟拎着剑,眼睁睁看着一只小狐貍从人堆中爬了出来,慢悠悠走到她的脚边,眸中的情感颇为拟人,带着几分难过,还有几分委屈。
楚阑舟被众人和小狐貍围在中间,周围纷纷扰扰,她却只觉得吵闹。
她麻木地想。
这个修真界,还是毁灭吧。
……
秦三百是真没想到林束的道侣竟然是宴师叔。
但他根本来不及惊讶,因为宴师叔的道侣就要被抢走啦。
他刚刚还对林束十分冷淡,因为这件事,他与宴梦川站到了同一阵营,共同对抗面前的“敌人。”
奈何秦三百年岁尚小,心眼不深,也不知要如何劝解,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林师叔既然是掌门,你们做决定不能先过问他的意见吗?”
白衣姑娘点了点头,询问楚阑舟:“掌门,你怎么看?”
小狐貍尾巴也不摇了,耳朵瘪瘪地,眼神难过极了,但看到她看向自己的时候还闪了点希冀的光。
楚阑舟:……
楚阑舟顶着这两人一狐殷殷切切的目光,蹲下身,将小狐貍揽在肩头,然后深吸一口气,道:“先出秘境,容后再议。”
狐貍脑仁不大,宴君安变成狐貍后可能受兽形影响,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察觉到楚阑舟是在抱自己,就自然而然地将这件事与楚阑舟选择自己画上了等号,十分高兴,原本垂着的耳朵又立起来了,尾巴在楚阑舟的肩头扫来扫去。
宴梦川和秦三百也很满意,遇到这样大的馅饼,林束居然还能忍住诱惑,并没有立马争取,可见她对小师叔也是有几分感情,应当不会轻易抛下他。
白衣女子也很满意,楚阑舟分得清主次,下命令之时也有种长居上位者的威严,看来掌门也并非每回都那么不靠谱,好歹这次挑选人的眼光不错。
一句话一个动作,让三人一狐同时满意,可见楚阑舟是是真的将这一碗水端得很平了。
这是以往楚阑舟不会的技能,却不知为何最近老是遇到这种情况,学着学着,竟也学会了这般做法。
那女人居然真的听从了她的建议,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先回干明派做准备。”
能拖一段日子也好,左右到时候再去想别的法子搪塞过去便是,楚阑舟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众人今日吃了不少八卦,眼看法宝是人干明派的掌门信物,知道这东西不好抢占,便都散了。
等到众人大多散去,女人也要行礼离开之际,有道声音却突兀响起,打断了她前进的步伐:“干明派路途遥远,你这一去以后还会来吗?”
”巧巧,巧巧!”站在她身后的师兄拉了几把,没拉住让苏巧巧跑了出来。
他有些尴尬地同楚阑舟对视一眼,很快便将注意力又放到了苏巧巧身上,”我的小祖宗诶,你快回来!”
苏巧巧没有理会她师兄,她从人群中走出,眼睛里充斥着怒火,问那白衣女人:“玉迎蹊,你为何来此处?”
那名唤玉迎蹊的白衣女子看着她,像是并未察觉到她的情绪一般,冷淡回应道:“历练,寻掌门传人。”
这句云淡风轻的话一下子点燃了苏巧巧的怒火,她跺了跺脚,愤然道:“你可以去历练,去找你的掌门传人,可我师兄呢?我师兄因你而死,你为何不找一找他?”
玉迎蹊闻言皱了皱眉,道:“你说景行?我不是早已退还了庚贴?”
苏巧巧有点难以置信:“你不知情?”
玉迎蹊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常年在寒净峰闭关,最近才出,并未探听到外界消息。”
苏巧巧原本蓬勃的怒气一滞,她想出口解释,却先红了眼眶:“师兄说想将信物还你,便出了宗门,至此再没回来过。”
玉迎蹊闻言更加诧异:“你们圣司宫最擅长探寻气息,可有寻到什么踪迹?”
“我有出去寻过。”苏巧巧抹了一把眼睛,又抽了抽鼻子这才道,“圣司宫的弟子会调配专门的异香喷洒在身上,师兄身上的异香,我找了许久,却只在林姑娘身上闻过。”
楚阑舟此时正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摸着肩膀上的狐貍脑袋。一面感受着小狐貍尾巴扫扫扫一面听他们分析案情。
却没想到这二人忽然话题又转到自己身上。
小狐貍的尾巴不动了。
楚阑舟指了指自己,觉得实在荒谬:“你们说我?”
……
阳江郡。
悦来酒店因为开在阳江郡最为豪华的地段,哪怕价格昂贵,却也时常人满为患,最近新来了一位客人,脾气古怪,应当是个疯的。
这客人定了个雅间,日日不吃不喝就只点酒,除了送酒可以放在门口之外其余时间都不让人靠近。不过他出手阔绰,给的银子能将整个酒楼盘下来,小二们就不曾拦着。
但人总是要吃东西的,雅间已经很久没传来动静,担心那疯子死在里头,小二得了上头指示,捧着灯油忐忑来到包厢前,敲了敲门。
里头没人回应,小二将耳朵贴在门上,又敲了敲。
“吱嘎“还是没人回应,也没传来什么脚步声,但房门却自己开了道小缝。
小二吓了一跳,在门口迟疑了好半晌才蹑手蹑脚推门进入,却发现整个房里都没有点灯,房间一片漆黑。
好在窗户开得大大的,在月光照耀下,还能勉强辨清房间里陈设的轮廓。
他抹黑往前走了几步,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下头摸了摸,发现那东西不大,最外面是一个圆圆的壳子两边蒙着布,旁边还穿着两根绳,像是人皮。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伙计摸着那人皮,吓得双腿战战,恨不得立马拔腿就跑。
奈何他现在腿软,跑不动,只能一点点往门口挪。
他刚刚挪着转了个身,却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咯咯咯,人,人,咯咯咯……”小孩子的笑声伴着咚咚咚的鼓声传来,在这个漆黑的房间显得格外诡异阴森。
小二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
鼓声嘎然而止,小女孩的声音响在他的头顶:“叔,叔,鼓,鼓。”
“啊啊啊啊啊啊——”
小二被吓破了胆子,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一道男声响起,像是极不耐烦:“吵什么?”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桌上的烛火就忽然亮起,将整个房间照亮。
小二这才看清是屋里的状况。
一个小女孩瘪着嘴站在他的面前,指着地上被踩坏的拨浪鼓,泪眼汪汪:“鼓,鼓,原原,鼓……”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生得玉雪可爱,就是可能先天不足,眼神有些呆傻,不似正常小孩。
小二刚刚先入为主,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却没想到实际情况是他摸黑走踩坏了人小姑娘玩的拨浪鼓,还把小姑娘惹哭了。
他只是胆小但心肠不坏,看这小姑娘哭悔得肠子都青了,手足无措地连忙站了起来,想要捡起掉在地上的拨浪鼓。
一只手却先他一步将鼓捡了起来。
小二顺着视线看去,看到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生得俊朗,像是带了点番邦人的血统,眼窝深邃,鼻梁挺阔,眼睛里头还带着点紫,看着人的目光像是能将人吸进去。
小二同他对视,被他眼睛里头的陌然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一边,让这男人捡鼓。
秦星原皱着眉,看着手里碎掉的拨浪鼓:“秦颖,我同你说了,不要将鼓乱丢在地上,如果还有下次,我就不帮你修了。”
”原,好,谢……谢”小女孩一边比划一边吃力地发音,勉强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他收了鼓,将它放在桌上,又回眸看向站在角落的小二,道:“你来干什么?”
小二连忙举起手中的灯油:“您在这包厢呆了一段时间,怕您灯油没了,掌柜特意吩咐小的来添上一点。”
“知道了,你去添吧。”
秦星原没有管他,拎了两坛子酒坐到窗前,自己开一壶,将另一壶将酒坛摆在对面,就这样喝了起来。
喝一口,给对面倒一口,嘴里还念念有词,
小二先前听人说他是疯子,他还不以为意,如今亲眼目睹,算是信了。
他心想好好的俏郎君变成这种疯癫模样,实在可惜。
他闷头倒油,倒完油的时候发现窗台上摆着的那发现两壶酒都空了。
“客官酒量真好。”小二奉承道。
秦星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你们这是凡间酒,醉不了我。”
小二心想你在说什么疯话,难道你还是仙人不成。
但借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在这种场合公然辱骂这样一位客人的,于是小二就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拿着空了的油壶打算离开。
“等等。”他才往前走两步,就被那疯客人叫住了。
“什么事?”小二回过头,笑盈盈道。
秦星原觉得今日自己怕不是真的喝醉了,居然想去找一个凡人聊天。
他思考了一下措辞,想了一个比较能被人理解的语境:
”我有一朋友。这朋友平日有个青梅竹马,原本应当两小无猜一同长大,却逢巨变,她与我朋友家结为死仇。”
好刺激,小二打起了精神。
“后来我朋友的青梅竹马慢慢报完了仇,但却也因此被多方排挤,无依无靠。我朋友从她开始复仇起就一直都想同她走,可她却顾念我朋友的世家不愿带上我朋友。”
“人姑娘不来,你不会去追吗?”小二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秦星原皱了皱眉纠正道:“那是我朋友。”
“是你朋友也好,是你也罢。”小二语重心长,“我看过所有的话本子里,不主动追的都没一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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