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逛罢,秦知归还要转去城北市场,这般来回又逛了五六家铺子,直把两个胡人磨得没了脾气,他们当真没见过这般能逛的主,秦知归瞧着二人脸色,非要请他们吃饭赔罪,特意选在了酒肆隔壁,刚把菜点好,她忽然支着窗框惊呼:呀!原来酒肆就在对面?
说着把采买的包袱往条凳上一摞,冲护卫拱手:二位大哥稍坐,我去沽两坛葡萄美酒来,待会儿菜上了你们尽管动筷,莫要等我。话音未落人已踩着木梯噔噔噔下了楼,两个护卫相视苦笑,想着她今日本就冲着酒肆来的,索性由她去了。
踏入酒肆,空气都甚是醉人,秦知归从怀里摸出杜若昨日给的香囊,走到柜台前不经意的在掌柜面前放下,掌柜盯着那香囊眼神一亮,急急朝她拱手:姑娘且随我来,窖里藏着上好的陈酿。
秦知归颔首,将香囊小心收起,跟着掌柜往内室走。待到藏酒的地方,掌柜伸手在酒架上摸索,咔嗒一声,滑开道暗门,掌柜躬身退到阴影里,只擡袖朝门内虚虚一指。
秦知归贴着酒架凑了进去,入目是条青砖砌的狭长走廊,几点烛火在壁上幽幽跳着。秦知归攥紧衣袖朝前走去,忽的瞧见前方昏暗处立着一个人影,将她吓了一跳,谨慎问道:你是何人?
暗处人影闻声,缓缓转过了身来,是一个陌生男子的面容,谁知他开口便道:南小姐,别来无恙。
南...南小姐?离开盛京太久,秦知归被他这声唤得怔了怔,警觉道:你怎知我身份?男子闻言神色一凛,审视她的目光里掺进几分疑惑来:你不识得我?
哦!想必你远在郾城还不知晓。秦知归往前走了半步:我成婚那日投湖,溺水伤神,醒来前尘尽忘。说话间也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只见此人一身玄色骑装,浑身透着边关沙场才能磨出来的凛冽血气,她忽然福至心灵,试探的问道:莫不是霍小将军?
正是。
他本名霍堃岐,出身将门,随父戍守边关十二载,虽刚及弱冠,身上却丝毫没有盛京贵族子弟的纨绔之气,身正而言威,一股不可冒犯之像。
要说起来,原主南望晴与这位霍小将军还有段不解之缘,秦知归想到此事咳了一声,迎上那道凛冽目光道:从前我为小将军投过湖不假,可如今前尘往事尽数抹去,也算上天帮我斩断了这不该强求的缘分,小将军权当你我从新认识一遭如何?
你能看开,倒是再好不过。霍堃岐听她这样说,认同的点了点头,显然也不愿沾染情债,旋即挑明了来意:郾城之变,病结不在边关,而在朝堂,盛京有人拿我霍家当与胡人勾结的筹码,要谋我霍家六万将士性命。
南小姐。霍堃岐忽然倾身,眼底墨色翻涌:可愿助我?
秦知归闻言沉默片刻,还是微微欠身推辞道:小将军说笑了,我一介女流,连自保都成问题,只怕帮不上你什么,况且这朝堂纷争深不可测,旁人都避之不及,我如何敢搅入其中?
南小姐,你的确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女子懂得拒绝,懂得思考,确实不再像从前盛京那般围着他转,霍堃岐心底生出一丝欣慰来,接着说道:我父亲已经战死沙场,多少双眼睛正盯着霍家残部,我需得寻些新的盟友。他指尖忽地探入案上茶盏,在案几上缓缓勾勒出一抹水印,秦知归低头去看,霍堃岐写的——正是个燕字。
秦知归盯着那将干未干的字痕,心头一动:这是...顾成渊?
霍堃岐颔首:月前我派人往陈郡走了一趟,亲见燕王深入病源之地,肯为赈灾夙夜不眠,我想要的正是这样的盟友。霍堃岐如今虽有自保之力,却像被束缚住手脚的困兽,终非长久之计,若想扭转乾坤,必得有利之人相助。
你竟暗中调查殿下?秦知归有些意外,霍堃岐却扬眉笑道:兵法云,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我自然要将后背交予足以并肩之人,不单是燕王殿下,在陈郡的南小姐,也叫我重新认识了一遭。
他尚不知南望晴这副皮囊之下早已经换了芯子,只觉得陈郡密探笔下的女子成长了许多,昔日深闺弱质,如今却多了份离经叛道和勇气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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