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后,应天也下起小雨来。
雨丝斜织,宫灯摇曳。
御书房。
朱元璋坐在御案前,眉头紧锁,手指摩挲着一份陕西急报。
墨迹尚未干透,洇开的水痕像是泪渍。
殿外雨声淅沥,衬得殿内愈发沉寂。
忽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轻缓却沉稳。
“重八。”
马皇后亲自端着一盏热茶走进殿内,素净的衣裙不染半分华饰,唯有发间一支木簪,朴素却温润。
北方大旱,宫中也开始裁减用度。
她将茶轻轻放在案上,热气氤氲,茶香清冽。
朱元璋抬头,紧绷的面容稍稍松缓:“妹子,你怎么来了?”
马皇后目光扫过案上堆积的奏报,隐有忧心之色,轻声道:“听说北方暴雨,陛下已半日未进膳了。”
“少吃一顿饿不死。”朱元璋仍有些郁闷之色。
他冷哼一声,抓起一份奏疏,甩在御案上:
“你瞧瞧,这世间少见的蠢货——”
“开封府祥符县知县恭贺:圣天子德感上苍,甘霖普降,万民欢腾……”
朱砂批红的“感你奶奶的头”几个字,在水汽浸染下晕开一片红色……
马皇后拾起奏本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份来自开封府祥符县的奏报,竟将连日暴雨称作“圣天子德感上苍”,字里行间满是谄媚之词。
“北地马上就要淹成一片汪洋了,还在写这些歌功颂德的屁话!”
“咱都要气笑啦!”朱元璋骂骂咧咧,“这帮蠢材!早干什么去了?这只会拍马屁的狗官,咱明儿就砍了他!”
话未说完,马皇后已抬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腕:
“重八,若真如驸马所说,此后将有大涝,少不得还要这知县主持应急赈灾呢~”
她徐徐劝慰道:
“再者,公文传递过来,也需要时间。或许他写奏报,是一时高兴,哪里能料到整个北边情况如何呢?”
朱元璋想了一想,哼了一声:
“那就先等一等!看他如何应对灾情吧!”
话是这么说,他却仍然眉头紧锁,神色焦虑。
“重八,急也无用。”马皇后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天要下雨,谁能拦得住?但人若未雨绸缪,便是天意难测,也能少些损伤。”
提起此事,朱元璋一拳砸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
“可恨的是,咱已下旨加固堤坝,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灼人:“刘芳那混账前几日还在奏报‘工程顺利’,如今暴雨倾盆,谁知道黄河堤坝能撑多久?”
马皇后温声道:“重八,幸好有驸马提醒,也比什么应对都不做要好。”
“那狗东西!”提到陆知白,朱元璋瞪起眼,“今天说什么‘有时候,就是要跟着百姓跳火坑,好叫他们知道朝廷是对的’?”
马皇后闻言,忽然笑了:“驸马这话,臣妾倒觉得有理。”
“有理?!”朱元璋眉毛一竖,“他让咱眼睁睁看着百姓往火坑里跳?!”
“不是让百姓跳,是让那些不信的人跳。”马皇后声音柔和,却字字清晰,
“若当初朝廷强行征调十万民夫,百官会怎么说?百姓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小题大做,劳民伤财……”
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