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面面相觑了一阵子。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詹徽轻哼一声:
“可是《春秋》所载旱涝,间隔至少经年。还有一个旱极而蝗呢,哪有旱未解而涝已至的道理?”
“大人可记得至正四年的‘三月赤旱,一夜泽国’?”
陆知白突然提高声调:
“开封府志记载得清清楚楚!七月廿八还烈日灼人,廿九便暴雨如注,黄河决堤时连报汛的驿卒都被洪水卷走!”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老臣们交头接耳。
民间经验、古籍记载和新鲜知识,正在他们的脑海里打架,一时间很难决出胜负。
陆知白又说:“去岁冬雪稀少,今春又少雨,河床干涸龟裂。
近日东南风渐盛,水汽恐怕要北上。一旦暴雨来临,因干旱而板结的土壤,无法快速吸水,必然导致河水暴涨!”
他叹了口气:“所以,我让河南黄河段抓紧做好防汛工作,至于北方执行得如何……”
他言尽于此。
北边向来防汛薄弱,这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朱元璋其实也没有听明白,什么副热带高压的。
但是陆知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理直气壮,底气十足。
又有一些民间俗语、古籍章句,可以佐证。
可见也算是有理有据。
朱元璋盯着陆知白看了半晌,作出决断:
“传旨!北五省所有堤坝工程昼夜不停,征调所有备用埽工、麻袋!
命沿河州县,即刻清理泄洪道,疏散低洼处百姓!”
这个命令,以最高的紧急级别发出。
殿中众臣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工部给事中嘴角抽搐。
户部侍郎低头盯着笏板。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胡子微微一抖。
却愣是没人敢吭声。
直到退出武英殿,走在丹墀上,几位大臣才终于憋不住,凑在一起低声嘀咕。
“荒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詹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压低了声音,“什么‘副高’‘冷涡’,闻所未闻!陛下竟全盘照准?”
“嘘——”工部给事中左右张望,一样是压低声音,“去年钦天监说彗星主凶,陛下连眼皮都没抬。今日广智侯指着天说会下雨,陛下就心忧洪水,急得跟什么似的……”
户部侍郎摇着头笑:“自打这位侯爷造出新式火器,我大军连战连捷,在陛下眼里,他怕是比姜子牙还能掐会算!”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众人回头,只见兵部尚书慢悠悠踱步过来,意味深长道:
“诸位,老夫方才突然想起一句诗……”
“什么诗?”
“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老尚书捋着胡子,瞥了眼武英殿方向,“这世上有些人啊,就是格外的幸运,又得圣眷,各位往后,还是少蛐蛐些……”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一起叹了口气。
静默了一阵子。
户部侍郎摸着下巴说:“细想起来,这位侯爷竟如卫青一般,好像……并无败绩?”
工部给事中若有所思:“说来也怪,自广智侯入朝以来,从改良火器到医药,再到钞法……竟无一失手,就连几次胜仗背后也有他的影子,这......”
“眼下的黄河,将来的科举,也都是考验。”兵部老尚书摸着胡子,又摆摆手,“好啦,诸位快忙公务吧……”
众臣正往六部衙门走去,忽听宫门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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