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
朱元璋坐在御案前,手中捧着通政司刚呈上的请愿书。
“国子监生刘文焕谨奏...”
“学生闻教化之道,如春风润物...”
老朱粗粝的指尖,抚过纸上工整的小楷,字迹端正清秀,却自有风骨。
这封为同窗张显鸣冤的请愿书,竟无半句过激之言,反倒言辞委婉,又重论述,并无长篇大论。
“国子监月课七次、季考三次...监生晨起寅时,夜读至子初...”
“非学生畏苦...然弦紧易断,人劳易竭...”
至于张显的情况,也是着重其人,而非宋讷。
既陈述张显“性本纯良,勤学不辍”,又详述其“家贫母老,鬻产供读”。
至于违背监规,则是“私藏格物笔记,实为求知心切”。
提及自缢一事时,只写“不幸殒身”。
“......同窗二十七人联名具保,张显绝非悖逆之徒。其私藏科学院笔记,实为贴补膏火之资,请正其名......”
朱元璋轻哼一声。
这刘文焕倒是有分寸,极其委婉。
既表明了冤情,又不失读书人的体统。
“祭酒夙夜在公,其心可鉴,惟法或有偏颇...非敢妄议师长,违拗师道...”
殿外传来脚步声,太子朱标捧着几本奏章进来,见父皇正在细看那封请愿书,便也看了几眼。
很快便看到,末尾还特意写上“伏乞陛下体察生员苦楚,非敢妄议监规”。
朱标评价道:“这学生看着,是个沉稳谨慎的,却也不失义气。”
“嗯。”朱元璋将请愿书搁在案头,“比那些动不动就血书联名的强。”
他又抽出一本册子。
是宋讷的请罪奏章。
“臣宋讷诚惶诚恐...”
老朱轻哼一声。
这老学究的请罪折子写得四平八稳,字里行间却仍透着倔强。
说什么“严管励学乃为国储才,一日不敢忘陛下期许”,又道“窗棂自缢实属执拗”。
“好一个执拗。”朱元璋将奏本往案上一拍,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侍立一旁的太子朱标轻声道:“宋祭酒毕竟已年过七旬,仍兢兢业业,其行可嘉...”
“咱不是怪他严。”朱元璋起身踱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国子监方向,“是怪他蠢!”
朱标微微眯起眼睛,轻轻叹息一声:
“父皇对国子监生要求严格,却也从来没少恩典。”
在宋讷主导下,国子监确实规矩严格。然而每年,甚至每个季度,监生都没少领朝廷的恩赏。
朱元璋的指节敲在窗棂上,震落几滴雨水:
“一味的严,把读书人逼到窗框上吊脖子,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亏得他敢作敢当,据实以奏……”
他可以默许严格管教,但闹出人命,引起舆情,就触及底线了。
朱标道:“宋祭酒虽然严格,却也算以身作则,严守监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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