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好。
喻江慢慢跟上去,最后与田恬并肩而行。即便田恬有糟糕的过去,根本不妨碍他现在喜欢他,至于方才的混混,打眼便知是喻溪找来的。
面对次次阻挠,饶是喻江也烦倦,就算口中无所谓,但心里还是有几分在意——田恬他小时候,经历的事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而他也仅有好奇。
喻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对那条没有备注的号码,发送了象征开启潘多拉魔盒的短讯息。
好奇而已,不耽误他还爱田恬。
他就这么一次次自我催眠着。
似乎便能减轻他内心的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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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昭夕准备上高速时,一通电话拦下了司机的动作,若是其他柳家人还好说,号码从老宅转来,等待接听的嘟声听得司机胆战心惊。
“柳小先生,您看?”
他跟田恬冷战吵架,自然没有连累旁人的道理,况且还有要紧的事瞒着老宅那边,柳昭夕无法做到全然无视。
他轻点椅背上的屏幕,等待界面跳转,显示屏瞬间黯淡,紧接传来一道老态龙钟的询问,带着沉重的咳嗽嗓音。
“爷爷。”
“田恬那孩子呢?”老人只字不提柳昭夕,柳老爷子还未喘口气便又紧接逼问:“怎么不见他来这边找我?”
“……”
柳昭夕不知该说什么,他也无法以沉默蒙混过关,借着学校里忙的语气含糊过去。谁知老人根本不吃他那套,回应的语调意味深长。
“你当真不知?北城酒店的管理发来消息,说有人在查当年拍卖会,那可不是件值得摆在台面上议论的东西。”
“我知道。”
老人在电话那头意味不明哼了声,柳昭夕垂眼,褪下手腕珠串,拇指走遍十二颗黑檀木佛珠,也压不住他心中烦闷。
距离田恬联系他,已经过了三天。
这段时间里,别说电话,连信息都未发一条,像完全忘掉柳昭夕这个人,压根不正常。
他怎么可能不会焦躁。
“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因为他,抛下手头未完成的工作,一意孤行去什么北城!”
老人年已半百,却有十足中气,说完这句威风了还没两三秒,剧烈咳嗽声以从话筒传来,伴随护士拉架子擡床的响动,一时如热油进了水般喧嚣。
柳昭夕选择缄默,可拇指走珠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压不住他躁动而不安的心。
“您同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它?”
不过,柳昭夕注定等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通话已被那头单方面切断,车内重回寂静。司机不知何时下车站在不远处,空间留给了柳昭夕。
他却无心享受这短暂空暇,掏出兜里手机不再犹豫,长按首位拨号键跳转到通话界面。
灰底白符,甜甜二字格外突出。
等待时间漫长,无人回应的电话令柳昭夕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他故意的冷漠,忽略田恬的感受,所以人刻意无视,便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第一次拨号以系统自动挂断告终。
柳昭夕不死心,往田恬号码里充了整千,排除所有可能会造成接不到电话的隐患,他屏住呼吸再次将手机扣在耳畔,几声细微的嘟声过后——
依旧空白。
这是田恬首次拒听了他电话。
柳昭夕虽不言语,可泛白的指关节突出他心境,男生眉眼低垂,不茍言笑时已有往后政商两栖巨鳄的隐隐威压。
结果一通归属北城的陌生号码碎了车内的窒息空气。
他任其响动五秒:这是自己私人号码,知道的不超三人,柳相旬还在发癫联系不上,柳老爷子刚打过……那就剩最后一个答案。
柳昭夕的心忽然错了拍,他不觉得田恬会背下来他的号码,那个连吃柚子都觉得麻烦的小粉毛!
可他心里却腾起一丝异样。
万一,真的是田恬呢?毕竟对方从柳相旬那儿跑出来,遇到了个别的意外情况或许也说不定……
柳昭夕当即不再犹豫。
通话刚接通。
“……昭昭。”
上天怜悯,让他听见呼唤。柳昭夕低缓的声线瞬间上扬,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被田恬打断。
自接触柳家深层业务,柳昭夕向来只有他打断别人的份,哪还有人敢大着胆子截住他话头。
可对方是田恬,他巴不得哄着人再跟他多说几句。
“你在干嘛呀。”
“处理一些文件,等过几天爷爷的生日寿辰宴要用。”柳昭夕撒谎,他将音量开到最大,耳朵凑到听筒附近,试图借助声音勾勒出田恬的面孔。
自从跟弹琴的走,几天也不知道报个平安,小没良心,见面一定好好教训他。
不过柳昭夕说出来的:“你呢?在北城玩得开心么。”
“……”
“甜甜?”
“嗯。”
本以为会得到叽叽喳喳的田恬,谁知人应了声他后又保持沉默,两人一时无言,还是柳昭夕耳尖,听见话筒隐约传来的呼呼风声。
几点了?
他目光下移,眉心微蹙:“甜甜,你在外面?”
“有点。”
有点?这是哪门子回答,柳昭夕哭笑不得,手指轻敲着屏幕:“甜甜。”
“不是。”
“嗯?”
“是苦苦。”
几乎不给柳昭夕反应时间,他又听田恬吸吸鼻子,声音带着小孩子在外受了大人责备的委屈:“昭昭,你好些天都不找我,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不等柳昭夕回话,电话那头接着自顾自说下去:“你肯定是厌倦了,我来北城这么多天,你跟你新的小秘书如胶似漆,都拒绝了我不少电话!”
此言一出,柳昭夕心惊。
“我身边只有爷爷先前的助手,哪有什么秘书,谁拒绝你电话,告诉我声音,我去解决这件事。”
结果对面又安静下去。起初,柳昭夕还以为是信号不好,降低车窗微擡手臂,听闻话筒一声叹息。
“甜甜?”
“好像不是,应该是梦到的。”
柳昭夕第一反应却不是松口气,反倒是担心田恬这几天经历了什么,让被他宠得快上天的性子,还会有如此担惊受怕的时候。
“都是假的,甜甜。我身边没有别人,不仅没有男生,也没女生。他们都在老宅,我们的小花园只有我居住。”
说来说去,柳昭夕还想把人骗来。
“柳相旬不在?”
“不在。”
那头哦了声:“你不管我。”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这句?柳昭夕捏捏鼻梁,眉眼却毫无不耐之意,他轻咳一声,跟哄孩子般放软声腔。
“我怎么可能不会去管你呢?”
柳昭夕仰头,车顶那片为田恬准备的璀璨星空正缓缓闪着光,他滚动下喉结,呼吸带有哭泣才有的错乱,又一瞬间转瞬即逝。
你可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
是我的半身。
但柳昭夕说出来的话带满了含蓄。
“你不是最讨厌我管你吗?”
“……”
田恬不说话,柳昭夕也不急,手指搭在车窗,感受秋夜缓缓吹起来的风。直到一句嘟嘟囔囔的话过,坐在后座的男生勾起嘴角。
“没听清,甜甜。”
“不是。”
“不是什么?”
“管我。”
柳昭夕坏心眼无处藏匿:“谁管?”
一而再三的引逗,就算被风吹懵了脑袋的田恬也反应过来,他压下方才被喻家人阴阳怪气的愤怒与无助,对着手机底部叽里呱啦一顿输出。
听着电话那头恢复元气,又变回中气十足的战斗小恬,柳昭夕紧绷的神经总算舒缓,随意点了几下屏幕,定位到田恬目前所在位置。
“开心啦?”
轻柔的嗓音混合细微电流声,在这秋日月夜格外勾人,田恬低头,瓮声瓮气嗯了声。似乎也觉得先前自己太小孩子脾气,就是不肯正面回应柳昭夕的问题。
几秒停顿后——
“昭昭,我想回家,你来接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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