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过他会好好活着。
活的比任何人都艳丽光彩,作为人活着。
哪怕浑身浴血,遍体鳞伤,茍延残喘也要活下去。
郁洛遥冷漠的盯了她片刻,瞬间收回法阵,扭头便走。
看着她充斥着疏离的背影,沉樱唇边吊着笑,将权杖扛在肩上。
“就这么走了”
听见沉樱的声音,她一瞬脚步顿住,徒留冰冷的一句话。
“你杀气太重,还是收敛些好。”
“不劳你费心。”沉樱脸上表情冷掉,朝那背影摆了摆手,“我的路我自己走。”
匆匆赶回去的时候,沉樱远远便已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她寻的第十处藏身之地,被再次毁掉了。
须臾,她已瞬行至地下城内,法阵圈随即消失。
“都说你逃不掉的,你偏不信。”那一瞬,她擡手硬生生替虞念接下一道重击,扬眉对另一人笑道:“你就这么想让我时刻都守在你身边吗,涟轲。”
近来阴雨连绵,少有一日阳光明媚。
择日不如撞日,沉樱不得已第十次搬家。
“红巫大人,你这东西也太多了吧,我一个人搬不动啊。”姜月霜走在最后面,身上扛了不少包袱,不满的嗔怪道:“为何让我一人拿全部东西,明明是晚菲闯了祸。”
被这样如实指责,虞念仍旧没什么回应,抱臂持剑走在最前方。
而她拿的剑,是红巫女的。
“还真是辛苦你了,苏音。”沉樱走在最前面,回首瞥了眼身后的轿子,手里握着一个簪子转了转,“雇轿夫轿子和投栈住宿都需要银两,所以有些事最好还是亲力亲为。”
姜月霜撇了撇嘴,将东西往上提了提,负气走到虞念前头去。
沉樱何时为银两发过愁。
她这分明就是想变相的惩罚晚菲罢了,不舍得罚晚菲,就罚到自己头上去了。
可瞧着晚菲那副样子,何曾有半分愧疚的意思,更不会心疼了。
虞念视线一瞬被挡住,她愣了愣,忽地眉头一皱,冷厉声音顷刻落下:“有妖——”
几名轿夫都是普通人类,一听见有妖出现,当即放下轿子,四散跑开。
“可恶,别乱跑啊。”姜月霜倒吸了口冷气,也将身上包袱丢在地上,赶着就要追上去。
若是他们在她身边,她还能护住他们,可现下这般乱跑,说不定正巧就跑到妖的眼里去了。
“不必追了。”沉樱脚步停下,美眸流转片刻,唇角轻提了下。
这些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而他们的目标,是她。
姜月霜满面不解,还是闻声走回来。
同一刻,虞念站在原地,冷静的将剑往空中一抛,沉樱面无表情擡手,接住了那剑。
不过一瞬,林间走出许多化作人形的妖,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红巫女沉樱,听说大部分妖的攻击在你的巫术面前都是无效的。”一身材伟岸的男子走到最前方,与她四目相对,“我们首领对你有些兴趣,想要见你,特派我们来此抓你。”
沉樱擡起眼帘,神情倨傲的看过去。
区区兔妖,根本不足为惧。
“我啊,可不是你们这样的妖能抓得住的。”她眉眼一弯,笑的明艳动人。
那男子神情一冷,挥手对群妖下令。
“抓住她。”
沉樱睫羽微垂,擡手利落抽出剑来,唇边无声噙笑。
一剑下去,热血四处飞溅。
姜月霜退后几步挡在轿前,擡脚踢了下轿边,掀开眼睑:“轿夫都跑光了,还留这轿子作甚,晚菲你去请他出来好了。”
虞念听了这话双眉敛起,神色黯淡走进轿内,须臾,手里抓着铁链,将涟轲带了出来。
那边厮杀后留的血已流至姜月霜脚边,她眼瞳浅浅一动,声音里聚了冷:“要不要打个赌,红巫大人解决掉这些妖,用不上一炷香的时间。”
“半柱香,绰绰有余。”虞念在另一旁不咸不淡应声。
“半柱香不够吧。”姜月霜狠狠踩上那滩血河,视线钉在地面上,“这些兔妖比上次那一批厉害了些,没那么好对付。”
“足够了。”虞念面无表情回她。
他有多久没再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
涟轲双手皆被铁链铐住,墨色长发迎着风,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倒是比这朗朗乾坤中其他颜色更显夺目。
沉樱自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存在,她转眸看去,只守得一双清凌凌的目光。
可纵是那目光已分外冰冷,这眼瞳里亦是没有她。
走出轿后,他不曾看她一瞬。
而只是这片刻的分神,却被群妖抓住了机会。
方才与她交谈过的兔妖一把将她扑在地面上,覆有妖力的绳子瞬间缠上了她白洁的脖颈。
其他妖同样用绳子拴住了她的双手双脚,朝着四个不同方向用力将她拉扯。
钻心的痛从四面八方爬了上来,沉樱悠然自得的盯着他,动了下唇角,问道:“你们首领不是要见我吗。”
“是啊。”那兔妖听她声音已哑了些,手上力气加重,咬牙恨恨道:“死了,你就能去见他了。”
原是来报仇的。
“五马分尸,这死状可不太好看。”她脸上笑意盈然,惑心容颜更添几分媚色,“不过这死法是你们亲自选择的,就先从你开始如何。”
那兔妖被她这样盯着,一瞬怔然,手上松了力都未察觉。
下一瞬,红色法阵从她身下浮起,沉樱左手边幻化出红色权杖,顷刻间将绳子尽数割断。
她单手持剑,丛容阖眸。
姜月霜两步跑到涟轲面前,双手交叠挡在他眼前,没敢触碰到他。
沉樱嘱托过,不想让他看见她杀戮的场景。
亏得自己现在才想起来。
希望她不要责罚自己才好。
虞念轻瞥过一眼,弯身将落在地上的包袱一个个捡起,叹了叹气,一个个丢进轿子里。
“晚菲!”沉樱收剑入鞘,随手丢了过来。
淡淡的血腥气味随风缓缓散开,好似在风中吹乱淡了,就不会存在了一样。
欲盖弥彰。
虞念擡臂向后一握,捉住了那剑,淡淡道:“轿夫没了,要雇马车吗。”
“荒郊野岭的,哪里有什么马车。”姜月霜仍举着手臂,转头看向她,“再者说,不是要省些银两”
“罢了。”沉樱松下一口气,活动了两下脖颈,“晚菲你带人走,苏音去扛包,继续上路。”
说完,她掉头就走,半分都没有要等人的意思。
姜月霜连忙撤了车,折身跑进轿子里拿包袱,又捡起落在地上的。
虞念点了点头,手上用力扯着链子,带涟轲往前走。
沉樱依旧走在最前面,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面上表情俱收。
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走了许久,四人终于来到一家客栈,虞念用巫术为铁链做了隐形处理。
谈话时,沉樱全程保持缄默,一切交由姜月霜回答,直到店小二问到需要几间客房时,她忽然开了口。
沉樱:“两间。”
姜月霜:“三间。”
店小二顿时懵了懵,又问:“几间”
沉樱和姜月霜对视片刻,再次给出了不同的回复。
沉樱:“两间。”
姜月霜:“三间。”
虞念:“……”
该不会,又是为了省钱
思及此,姜月霜赶紧瞟了沉樱一眼,滔滔不绝道:“大人,你难道是要让我们三个女子挤一张床吗,你不觉得这不太合理吗就算是我答应了,这床板……也不答应吧。”
“谁说我要同你们两个一间房了。”她面色清冷,眼翘稍稍弯了弯。
“那大人你的意思是,该不会要……”
没等姜月霜说完,沉樱用指尖指了下涟轲的方向,面不改色道:“我和他一间。”
这回涟轲霎时间绷直了唇,目光在她脸上走了半瞬,一双长眸潋滟未绝,神情却僵住了。
“什……”姜月霜强迫自己吞下后半句话,却惊讶到合不拢嘴。
同一瞬,虞念沉静的脸上出现几丝裂痕,替她补上了那后半截话:“大人若是怕他跑了,大可以我和苏音轮流看守,又何必亲自费心费力。”
店小二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听她们一会儿一个大人,又一会儿一个逃跑,自然把他们当成了捕快和囚犯。
可他一时又拿捏不清这几人为何住店,只好低声又问了一次:“那就两间”
“两间。”沉樱敛眸将银两丢在桌上,用一副清朗笑容对向涟轲,“不愿是吗你不愿也没用。”
她转而握住虞念的手,将那看不见的铁链顺了出来,跟着店小二径直往楼上走。
涟轲自是不肯。
他停留在原地,可手腕还被缚着,她稍一用力,他整个人就趔趄了下,只能被动的跟她走。
见他差点摔倒,沉樱觉得新奇,便多望了那一瞬。
可那一眼却望进了深邃的冰潭中。
他的目光是那般不近人情的冷,冷到让她忘记,那双恍若冰封了千年的眼瞳,也曾有温柔的时刻。
恰似那年温暖春风,渡了众人。
却怎么都不肯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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