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天坑之上,麦秋发髻散乱,双眸含泪地趴在坑边,目不转睛地看向坑底,锥心刺骨般的痛楚让他浑身颤抖,嗓子早已发不出声音,他嘴巴张张合合,无声地呼唤着陈实。
难道好人真的没有好报吗?他绝望的想。
孙氏兄妹到这后,一看这么厚的雾根本无法看清坑内的情况,便不敢轻举妄动,扔了几块石头下去,却一点回音都没有,三人在坑边大声呼喊,麦秋喊得最为卖力,可直到声音嘶哑,喉头冒出血腥味也无人回应。
他们尝试过将几根绳子相连,一头系着石块放下去探底,若是能探到底,他们也能顺着绳子爬下去救人。
可坑壁似是长了许多树木,一直缠挂住绳子,到不得底,不过这也给三人带来了希望,说不定陈实也像那汉子一般被挂在树上,捡回一条命呢。
可喊了这么久都没有回应,三人心头逐渐被浓浓的阴霾笼罩。
兄妹二人束手无策,实在想不出什么救人的法子,看着伤心欲绝的麦秋,二人对视一眼,妹妹孙英走上前去,用干哑的嗓音道:“秋哥儿,你别太伤心了,我们没有办法,可陈大哥本事大,肯定能活着回来找你。”
“真..真的吗?”麦秋缓缓坐起身,眼神空洞的望向孙英,试图抓住一丝虚无的希望。
他凄惨的模样令孙英不忍欺骗,但若是不给少年编织一个希望的谎言,只怕他会当场投身天坑,随他的夫君而去,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缓缓道:“那是自然,所以你和我们回去吧,等陈大哥回来,一定会来找你的。”
麦秋却一改之前的迷茫模样,断然道:“不!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他,若是等不到他,我就下去找他!”
“那怎么行!”孙杰被麦秋话语中的决绝惊到,连忙出声制止。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相公救的,没有他就不会有我,现在也是一样。”麦秋的语气中有一股死寂般的平静,无端让人生出一种无论如何劝说,他也不会转变心意的直觉。
兄妹二人都不是会说话的人,见麦秋如此决绝,心里着急,又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说动他,孙英拧着眉道:“秋哥儿,你这样陈大哥会心疼的,跟我们回去吧。”
麦秋闻言,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面色涨红,细白的脖颈上青筋浮起,“都怪我,我就是个灾星,害惨了爹娘,如今又害了相公,相公你当初不该救我的,就该让我沉到河底。”
他哭得声嘶力竭,喘不过来气,孙英被吓得脸色苍白,急切摆手,慌慌张张的道:“秋哥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难过。”
麦秋抽咽两声,深吸口气道:“小英姐,我知道你是好心,没事的,就让我一个人在这等,你们先回去吧。”
孙英听他这么说更慌了,又不敢随便说话,生怕勾起他的伤心事,急得跺脚。
孙杰本就寡言,又是个汉子,不知该怎么安慰心思敏感的哥儿,但麦秋说要独自在这等,他是一百个不同意,“秋哥儿,那两兄弟说不定还会来这寻你,你一个人太危险,你不愿走,我们在这陪你便是。”
说完这番话,孙杰又转身对妹妹说道:“小英,你在这陪秋哥儿,我去找些干柴生火。”
孙英见哥哥拿了主意,松了口气,点头答应,见麦秋想开口拒绝,她抢先道:“秋哥儿,咱们都是普通百姓,合该拧作一股绳才是,先前你们赠药救了我,现在到了我们出力的时候,你别推辞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见他们如此坚持,麦秋便接受了这番好意,诚恳道谢。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圆圆的月亮洒下清冷温柔的光辉,三人围坐在篝火旁,明亮的火光在他们眼中跳跃,却驱不散压在他们心头的阴翳。
麦秋想起昨晚还有之前的每个夜晚,他们吃过饭,陈实都会陪着他身边,看他做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有时说些温馨的家常话,商量以后要怎么把日子过好,有时会故意说些讨嫌的话,就为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十分讨人厌。
可现在,自己坐在篝火旁取暖,那人却跌入冰冷的天坑生死不明,那些幸福的日子不知还会不会有,麦秋越想心越痛,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在等,等一个奇迹,可直到太阳从东方破云而出,篝火也快要熄灭,什么也没等来,泪水又从干涸的眼眶流出,麦秋心如死灰,突然起身,朝天坑奔去。
兄妹二人一直偷偷注意着他,见他一动就赶紧拦住了,“秋哥儿,你冷静点,别乱来!”
孙英死死抱住麦秋的腰,大声劝他,孙杰是个汉子不好和他接触,就站在他们后面,准备迫不得已的时候出手拦截。
“小英姐,我害怕,没有他的时间,每一刻都好恐怖,我要去找他,你放开我。”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麦秋早已疲惫不堪,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拖着孙英一步步朝天坑走去。
“阿秋!”
一声熟悉的呼喊从身后传来,麦秋不可思议的回头,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像是要破胸而出,他心急如焚的用眼睛四处搜寻,却找不到那个让他思之如狂的身影。
麦秋着急地向二人确认,害怕是自己思念过度,出现了幻觉,“是相公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不止我一个人听见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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