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醉月瞧出了凰愿的疑惑,摸摸鼻子道:“毕竟允许弟子们在房内炼丹,总归是要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
居舍中不乏初学炼丹的弟子,药量与火势控制不好是常有的事,小的失火三天两头,大的爆炸三五不时。故而此地的房子构造特殊,墙壁之间都垫着隔离火势的法阵,陈设大多也是烧不起来的材质。
果然,房间里只剩下了些点不着的大型物件,花花草草与被褥帘子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捧灰。
凰愿兜兜转转四处张望,正要低头时,就被突如其来的手捂住了双眼:“师父?”
“嗯,”夙情倾身过去,伏在她耳边说,“遗骨还在,模样略骇人,小心一些。”
“好。”凰愿点点头,心中有些忐忑。
她并非不经事的人,但这一世惨烈惊悚的场面见得不多,夙情不过是担心她乍一眼看见受到惊吓。见她做好准备就放下了手,任凭她自己继续探索去了。
“啊,抱歉。”陆醉月不好意思道,“忘记提醒你们了。”
“没事。”夙情一笑,“让她多看看,没什么不好。”
“那就好,瞧瞧这个。”陆醉月将一方被燎了边角的素娟递给夙情,“十梦被盗之前,她可能是去过我的书房。”
原来,此人入了内门有几年了,她颇有天赋,灵力也精纯,但于医术却一直不怎么开窍,便从未被长老选中,只能参加通讲的大课。
直到大半年多前,宋长老突发奇想,让这个小弟子转了炼丹,倒是一鸣惊人,于是顺理成章地被宋长老收入门下。
按理来说,她不算高阶的弟子,也一次都不曾去过陆醉月的书房,偏生是十梦被偷的当夜有人在附近见过她。
离奇又凑巧。
“遗书?”夙情奇怪道,“不是意外?”
“意外的确是意外,但是找到了遗书。唔,我也没想明白呢。”陆醉月答道,“素锦被她收在怀中,又因为俯身压在了
他重复了一遍,“就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任我查了好几遍,除了意外,也得不出第二个结论。”
“没有破绽的理由与现场。”夙情评论道,“倒真像是偷了东西良心难安,谋划着以死谢罪,没想到意外先来了,周到。”
仿佛十足的怂货倒霉蛋,又惨又怕事。
“什么呀?”凰愿见两人站在门口窃窃私语,好奇地贴着夙情的身子凑过来,将脑袋伸得老长。
夙情无奈笑了笑,手举高了些,撑着那方素锦,方便那个把头搁在自己肩上的人阅读。
“吾有之过,悔之不甚,悚然兢惧。永思厥咎,以吾命为偿,心中之愧惟止。”她一路顺着读下来,直到看见落款,惊呼出声,“这个人……”
木香——
就在不久前见过的人。
怎么会是她?
“你们认识?”陆醉月也疑惑,“她未出师,没怎么离开过岛上,你们竟然知晓?”
在一旁良久,毫无存在感的陆笺辰忽然开了口:“浔南之灾时,木香也在,她负责重症患者的草药煎服,有幸同神君与神女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此人——
浔南之灾时,那个在结界中分药的小弟子,当时作男装打扮的一个小姑娘家。
凰愿总共都不认识的几个玄清人,其中就有在浔南村也出现过的木香被牵涉进来,她寻思道:“一个要自尽的人,还会炼丹吗?”
虽然是意外爆炸,但都害怕地提心吊胆了,如何能有心思进行细致的炼丹呢?
“她正在炼制一炉灵虚丹。”陆醉月点头,“不算是太难的丹药,但对木香来说尚且是个耗费心神的活儿。”
“嗯,心思自然是不会有的,”夙情凉凉道,“不过是有人觉得她活着碍事。”
爆炸的炼丹炉、焦黑的尸体与化成灰的房间内部,一切都是再完美不过的意外,只除了画蛇添足的遗书,仿佛在提醒着几人——
不是我偷的,我是被陷害的。
“烧都烧了,既然十梦不惧火,”凰愿在房间里转悠,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是什么,不烧就会被发现呢?”
“证据。”夙情不太确定,“这人若不是主谋,总有些与人勾连的证据,尸体烧成焦炭就少了依凭,何况还有十梦在,连法术追踪都不一定好用,无论是纸面还是摄魂,都很难被查出来了。”
“可惜了。”凰愿撇撇嘴。
“不过未必是幽影主人或者隐羽峰的凶手,这个人安排了意外却写了遗书,留下十梦却烧了尸体,所有事情都多此一举,不像是心思缜密,倒像是一个瞻前顾后、裹足不前的人下的手……嗯哼。”话说到一半,夙情看着她走回来,忍不住轻笑出声。
眼前人摸了灰又不注意擦手,才一个转身,就已经变成了花脸小猫,着实不让人省心。
但是,还挺可爱的。
夙情招招手。
“嗯?”凰愿疑惑地瞧着他,下意识靠得更近。她已经很习惯在思绪回转过来前,身体就乖乖听师父的话了。
“别动。”夙情掐了个净尘,却撚在指尖不放,指腹擦过柔软的脸颊,替小花猫把附着的灰尘一一抹去。
“唔……”手指上蕴着灵力的温热之感,蹭得肌肤微微发痒,凰愿立时不好意思起来。
还有外人在呢,怎么这样……
但发热的脑子对为什么“不能这样”想不出个所以然。
“好了。”所幸不过弹指的功夫,夙情放开了她,轻声解释,“黑炭不好擦。”
很离谱的借口,但谁也没戳破。
重获自由的凰愿连忙退开几步,杵在边上一连给自己施了好几个清心诀,也没能把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咳。”陆醉月咳了一声,撇过头去,意有所指道,“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论。”
这话虽然对,却有些突然,不像是陆承影会说的。
夙情放下手,看了好友一眼,随即了然道:“不错,我们还想再呆一会儿看看线索,承影你若是有事,可以先去忙。”
果然,被捧了哏的陆醉月递过来一个多谢的眼神,回头冲陆笺辰温声道:“你今天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忙吗?”胡长老昨日是不是同你有事商量?”
“是的,师尊。”一直毫无存在感的陆笺辰恭敬地说,“胡长老想让我替他讲课,长老说上次入门大课的效果不错,想让我再试试。”
“是好事,去吧,”陆醉月体贴道,“我陪在这里就行了,既然谢过了。去忙吧,不必再耽误时间。”
“是,师尊。”陆笺辰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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