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事今日毕,毕不了就明日。
但这一夜,凰愿却突发奇想。
原本都已经躺下的她忽然惊坐而起,衣服也没换就敲开自家师父的房间:“我想去钟家看看。”
“嗯。”夙情瞧着单薄的衣裳眉头紧皱,不动声色地取出一件大氅给她披上。
但满脑子夜探的凰愿没有意识到,仍是兴冲冲地说:“钟夫人白日里装得真切,晚上也许会有什么端倪也未可知。左右睡不着,不如去看看。”
“好。”夙情心说神识一探便什么都知道了,何必辛辛苦苦地跑一次,但看见凰愿兴奋地红扑扑的脸蛋,他抿唇欣然答应。
就这语气,想来即便凰愿说的不是夜探钟家,而是抢劫钟家,他也是不无应允。
凰愿向来说风就是雨,前一刻还在同人商量,下一刻已经拉着夙情翻窗而出。夙情早已习惯了,见此阵仗也不慌张,在两人堪堪坠到地面时,巨阙倏地出现在
严丝合缝。
以巨阙的速度,这点距离,一个弹指都嫌多余。
两人循着白天的记忆,找到了钟小姐的房间,蹲在屋檐上暗中观察。
夙情早就将匿迹消声的法术套在凰愿身上,莫说钟家都是凡人,便是顶尖修士站在他们面前,也定然分毫都察觉不到。但凰愿饶有兴致地干什么都悄没声息的,甚至还想捂住师父的嘴。
这是个不早不晚的时间点。
整个钟府都已经安静下来,但还有些房间没有熄灯,其中就包括钟二小姐的那间。
凰愿随手捏了只灵蝶,往下一扔,灵蝶就势翩跹而下,顺着窗子的缝隙悄悄地挤了进去。
“师父,你看。”她先瞧了一眼,见钟小姐并未就寝,衣着完整,便牵着夙情的手,与他一同看屋子里的情形。
“咳。”掌心骤然被塞进温香软玉,夙情默不作声地低头瞧了瞧,很快擡起头来,面上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二致,只是夜色遮去了泛红的脸庞。
凉风一吹,还有些发烫。
牵个手就这般紧张,夙情在心中唾弃自己是愈发没用了。
凰愿却没注意到:“怎么了?”
“无事。”
凰愿见师父闭上眼睛,就转回头去,将画面传递给师父。
一支未被熄灭的烛火兀自亮着,屋子里光线暗淡,灵蝶藏在窗沿边上的死角里,勉强能窥得大致。
房间里此刻异常寂静。
白日里那个看起来很为主人着急的婢女不见踪影,独自一人的钟攸静默默地坐在床上,和初见的情形一模一样,但凰愿仔细瞧去,却发现她的眼神已并非呆滞无光,反而更类似刚睡醒时的怔愣茫然。
要清醒了?
凰愿疑惑。
但接着,床上的人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先是低头端详自己的手,然后不敢置信似的豁然睁大双眼。
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踉跄着扑向桌子,颤抖的手指扶着铜镜,似是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回。
下一瞬,纤细的脖子被她自己的细指掐住,钟攸静的眼神里忽然充满了极巨的惊恐。她几度弯腰,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出声的样子。
“啊……啊……”
竭尽全力也只有低哑破碎的□□从她的嘴里溢出来,宛如失语。
“这又是在干什么?”凰愿与师父对视一眼,悄悄问道,“怎么像是疯得更厉害了。”
白镜砚给的药能让钟攸静一直陷入沉眠,怎么这会儿不仅醒了过来,癔症还愈发严重了呢?
“不知道。”夙情僵直身体,注意力不怎么放在房间中,“她的体内更混乱了,看不清。”
很快,钟攸静就像是脱力一般垂下了手,眼神再度变回了白日里的呆滞无光,对四周浑然不觉似的,又原样坐回到床上,盯着床幔,再无动静。
“怎么回事?”凰愿百思不解。
“很像离魂。”夙情强迫自己抽离窘迫,“离魂之人有时候乍然回到躯体时不适应,就会有夸张而诡异的自残举动。”
“但是方才,”凰愿疑惑地问,“我没有在她的身上感受到契合的魂魄气息,她的生魂到底藏在何处,怎么会忽然回来?”
“钟攸静既然已经还愿,神女自然可以依约带走她的魂魄。”夙情推断,“但若是真的作为报酬,那断没有还能回来的道理,看来……”
“她的愿望可能真的不是嫁给许江岚,而且她的离魂,也是另有原因……”凰愿接着说。
钟二的房间再无可看,灵蝶颤颤悠悠地飞出来,化成了一道细碎的光,掠过钟府,所到之处,景象都显现在凰愿的眼中,顺便被她分享给一旁的夙情。
右厢房中,有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正坐在书桌前发呆,整个人瞧起来全须全尾的,也没什么不对劲。而钟夫人的房间内,不见钟老爷,只有她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长吁短叹,愁眉苦脸。
除此之外,都像是寻常人家的夜晚。
“这里好像真的有阵法的痕迹。”凰愿收回了灵蝶。
“嗯,白日里我探过一遍,除了钟攸静房间里无用的镇凶之术,还有几处,但只有一个尚有效用。”夙情点点头。
寻常人家,怎么会有法阵?
“下回来看?”凰愿问道。
“可以。”夙情同意。
虽然掐了隐身的法诀下去,定然也无人会察觉,但既可以光明正大地调查,倒也不必半夜偷鸡摸狗。
同来时一般,两人翻下房檐离开,没有惊动一草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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