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二人来到一座废弃的寺院中,这里虽破败,但也仍有香火气的样子。
想到刚才那黑压压的一片人,陈慕瑶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起冲前锋的人,她擡头问起:“花满楼,陆小凤他……会不会有事啊?”
虽然他很欠收拾,但若他有事,也必定代表花满楼也会深陷其中,当是爱屋及乌了。
花满楼微微摇头,“世间能逢凶化吉之人不可定,但唯陆兄我笃信之。”
他停顿半刻问起:“方才你说起两年相隔,此刻又如此担忧他,陈姑娘与……”
“花满楼,”陈慕瑶一头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好怕他下一秒就不见了,“别说话,我就待一刻钟,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许拒绝。”
漫长的等待在这一秒释放出想要把人撕碎的委屈感,如同黑洞一股脑的朝她冲过去,痛苦之余又看到了璀璨星河,是幸事还是死刑,不得而知。
飘落的树枝上飞来几只鸟打破了寺院中的沉寂,陈慕瑶缓缓抽身站立他面前,用手抹着眼角,“反正很难解释,等还了陈家清白后我必会相告的。”
她一擡眼就看到对面那双红红有些朦胧的眼睛,“你的眼睛……”
“方才风沙迷眼,不碍事。”花满楼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怕声音一大会冲破情绪似的,他也不再问起刚才的这个女子的反常之举。
“这里果然如同陆兄预测一样,”花满楼走到一棵枯树旁动了一下鼻尖,心中之事大概有了方向。
陈慕瑶也跟着动着鼻头,似乎只闻到了一丝遗留下来的香火味道,晃动脑袋疑惑看着花满楼。
“泥土被翻新后覆盖在上面腐败的落叶会有股特殊味道。”花满楼说着半蹲下来撚着面前的泥土,“此处绝非如眼前看到的景象这般。”
这话一出,陈慕瑶心中便知寺院中绝对有暗道,她循着每一处寻找机关,找得正嗨时突然飞来黄色的倩影,不偏不倚朝着花满楼身边而去。
而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飞镖,花满楼随即扯动身边的经幡将不远处的陈慕瑶裹住拉扯到身边,一个飞腿踢着倒在地上的案桌立在面前,迅速将身边两人转移到寺庙之中。
所幸外面只是飞来一群横镖而不是一群飞人,不然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没有陆小凤在身边保驾护航还真说不准全军覆没。
“花满楼,别来无恙呀。”欢喜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堂响起。
“别来无恙,上官燕。”
“你不是说,我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所以遇到麻烦就想起你了,”上官燕凑到他跟前俏皮说着:“不麻烦你吧?”
此次她被追杀是无意捡到一本江湖人寻找已久的武功秘籍,而它原本的主人是天疏行者。
花满楼浅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朋友之事必定助之,怎会麻烦,只是你呀,这回麻烦惹得比之前还要过火。”
站在一侧的陈慕瑶环抱着胳膊,这人怎么又出现了,哼哧一声,“哎,上官姑娘,解决麻烦也要有个先来后到的吧,拜托排个队吧,不然你到时候麻烦会一个接一个。”
“原来这里还有个人呢,”上官燕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撚着肩头发回击:“既然如此,貌似我比你先认识花满楼吧,论麻烦,确实是要来个先来后到。”
“你……你说!”陈慕瑶气鼓鼓地指向花满楼,“眼下要解决谁的问题!”
“要我说啊,一人一个不就好了嘛。”倚靠在门口的陆小凤接茬道:“花兄你的女人缘怎么现在比我还好了呢。”
他来得时机刚好解决了花满楼的问题,论起女人的问题,想来还是陆小凤最擅长,这女人缘不要也罢。
“好,那我要跟着花满楼。”上官燕很满意这样的安排,走到他跟前将他的面具取下,看着他那双乌黑闪亮的眼眸,“你说过不我烦的哟。”
那样的脸庞只存留在陈慕瑶压在心底的回忆里,这两年甚至连做梦都没有过关于他的一切,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一样。
“你,你可别哭啊,”陆小凤不经意回眼看到一侧的陈慕瑶泪眼盈盈,上前递上一方手帕,“我陆小凤也不差吧,我可比花满楼解风情多了。”
“陈姑娘……”花满楼一时语塞,他也不知所措起来。
“说什么呢,”陈慕瑶龇牙笑起来,“我有迎风眼,一吹风就会落泪,表哥,我的身家性命和陈家的清白就交给你了。”
达成协议后四人便兵分两路,花满楼跟着上官燕出寺院去往客栈送还武功秘籍,陈慕瑶则和陆小凤留在此处寻找暗道。
天色渐晚,寺院冷风倒灌,四周沉寂的可怕,即便大堂中有一丝火苗,可这氛围也让人不安起来。
想着寻不到线索能留在此处也挺好,可又怕会牵连到身边之人。
陈慕瑶眉头紧锁,一直在掰着手指琢磨着些什么东西,唉声叹气的自言自语着。
她一回神就看见陆小凤直勾勾盯着自己,立即冲他翻了个白眼,“又在琢磨些什么呢,你不是说这里暗道很容易就能找到吗?找了一下午也没个踪影。”
陆小凤拿着棍子挑动着跳跃的火苗,轻笑一声,“我在想陈姑娘的面相到底如何,还在想花满楼到底会对谁动心。”
“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陈慕瑶低声嘀咕一声,随即微笑起来,望着火堆,“能见到,已经圆梦了,南柯一梦嘛,我懂。”
这话声音太小,都淹没在噼里啪啦的火堆中,不然陆小凤非得给她支个招。
深夜十分,在半醒半睡间突然听到马蹄声,还没等陈慕瑶起身就见大堂的门被飞来的几个铁爪硬生生扯倒。
“陆小凤!”
她大喊一声,可为时已晚,陆小凤已被那飞爪给钳住不得动弹,而她自己也被一张渔网困住。
一群黑衣人冲进屋子,可所有人都没有展开行动,眼睛环顾四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炷香的时辰,巨大的轰隆声由远及近冲击耳朵,一个主事黑衣人拿起弓箭朝着石像头顶的匾额一射,顿时感觉地震似乎来临,面前的石像突然缓缓移开位置,眼前出现了一条密道。
“陆小凤,你脑子是聪明,可运气就差那么一点点。”
两人被那群黑衣人押解至密道,刚下去就被一道光亮得睁不开眼睛,那二十箱的黄金发出的光芒真是喜人的很,难怪自古没有谁能抵抗得住光的存在。
主事者拿着一块黄金走到陈慕瑶面前,将目光落在陆小凤身上,“陈小姐,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能救回你爹。”
“我不觉得你有那么好心,更何况你家主子既然让你寻到此处,怎么着也想把这笔款银据为己有吧。”陈慕瑶不屑一顾,答应他才是鬼迷心窍。
“本来是想让你举报是陆小凤盗窃了这笔银两,今晚他想转移走结果人赃俱获,没想到这么划算的一笔买卖你居然推脱了,可惜呀。”
陆小凤被气笑了,斜吹了一下唇边的那两撇眉毛,“虽知道贼喊捉贼,但今日是见识了什么叫作小巫见大巫的做法,更何况以陈小姐这刚正不阿的……”
“我答应的话我爹是不是就得救了,我也可以走了?”陈慕瑶反问道。
“哎,陈小姐,不是,表妹,你……”陆小凤居然慌起来了。
“自然,我家主子说一不二,总不能失信于一个女子,传出去也会惹笑话的。”
陈慕瑶点头示意那主事的人过去,一旁的陆小凤唉声叹气,道世道苍凉不公,怨自己命苦,整个地道都是他的声音。
“你到底要说什么?”主事人佝偻着腰半天也不见面前的女子开口,再加上耳旁不停地传来噪声,有些不耐烦道:“你要再不说,你就跟他一起陪葬。”
“我说,”陈慕瑶突然大喊起来,吓得主事者后退几步,一直捅着耳朵,正当他要发飙时,立马轻言细语道:“对不起,你靠我太近了我有点不习惯,还望海涵,我想说的是你这一想法绝妙。”
她说着就挪步到陆小凤的跟前,挤眉弄眼嘲讽道:“哎呀,陆小凤,你也有今日,让你今天故意戏弄我,你不是也在想办法救我爹吗?这现成的方法放在你面前,不用你伤神了,多好。”
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就趁此时,陆小凤猛地挣脱开了捆绑的绳子,手中还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说时迟那时快,陈慕瑶一个箭步上前取下头顶的发簪架在主事者的脖子。
她朝陆小凤喊道:“快走。”
其他人都想上前时,她手上力度加强,主事者的脖子出现了红印,“你不想死的话就让他们后退,别企图拖延,我没那么多耐心,陆小凤今日若是走不了,我死之前一定会拉你垫背,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主事者的脖子已经有血渗出来了,他赶紧示意一旁的黑衣人让陆小凤离开此处。
陆小凤临行前回望了一眼陈慕瑶,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一个飞身从密道蹿了出去。
不愧是做了那么久的表兄妹,即便相隔两年,可还是能够看懂对方的小九九。
主事者趁着陈慕瑶此刻分神,一个转身钳住她的双手,发簪掉落在地,周围一群人眼疾手快将几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主事你没事吧?”
“快点给你家主事包扎,不然等下伤口就痊愈了,”陈慕瑶并没有被这种局面给吓住,反而激发了她刚烈的性子,“哎,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不会真要和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吧,这也太没有气量了吧。”
“你这小妮子倒是有些胆子气性,”主事者取下她的面具看清她的面孔,摸着自己脖子,发狠道:“把她栓起来,拖着走,看她还能傲气多久。”
他们将那二十箱黄金搬上马车,陈慕瑶双手被绑着,一个黑衣人牵着她骑马奔去。
以前老是在电视中看到这种局面,当时就在想这不就是跑马拉松的运动嘛,果然人不要过于狂妄了。
陈慕瑶实在没有力气,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迈不动一步,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面,面色惨白,双唇干裂都起皮了。
这个剧本的真实度也太狠了,都这样了居然都不被人投诉吗?
“主事,再跑她估计要死在路上了。”
主事者往后撇了一眼,不屑一顾,“这就支撑不住了,先前不是挺神气,有一身傲骨的吗?我看陈家也都是些软骨头。”
陈慕瑶双手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好笑,原来不过是个走狗罢了,我们是软骨头,那你就是个跟着骨头就到处乱叫的狗喽!”
主事者咬牙切齿,刚想挥鞭朝她打去,却被一个飞腿重重踢下马。
只见两个潇洒的身影从天而落,那一刻,陈慕瑶似乎懂了大侠风姿的具象化。
她想起剧本要求,慌张拿出之前花满楼给她的方巾蒙在脸上。
陆小凤挑着眉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陈慕瑶,“怎么样,表妹,两个如此帅气的英雄来救一个你,开心吗?”
陈慕瑶用十分嫌弃的目光瞪了他,嘴还没张开,他们就打起来了。
一个黑衣人突然转身朝着没做任何准备的陈慕瑶砍去,花满楼一个高擡腿将他身边一黑衣人一脚踢到了朝着前方女子奔去的杀手身上。
杀手被打得落花流水,正当几人松懈一口气时,突然更多的一群黑衣人朝这里奔来,甚至另一侧还有官兵来此。
“陆小凤快带花满楼走,否则陈家无以沉冤得雪。”陈慕瑶颤颤巍巍站起来,手中拿着霹雳弹,那是上个剧本楚留香给她的,本想留着纪念,此刻倒也派上用场了。
砰一声,四周升起白雾,声音炸裂的让陈慕瑶有些耳鸣,眼中脑中陷入空白瞬间,可突然一股暖意从手掌心传来。
那温热的温度瞬间让她清醒过来,一股熟悉的香草味淡淡入鼻。
“别怕,有我在,会没事的。”
这温柔的语气入耳,陈慕瑶鼻头一红,情绪完全失控,泪如雨下,“你这个傻子,怎么老是如此。”
烟雾散去,黑衣人不见,只有官兵将此地团团围住。
刘捕头认清眼前的人后,一声叹气:“花七公子,你万不该掺和此事,这事比你想象还要复杂,如今陈家不仅是贪污,还犯了大逆不道的谋逆之罪,只怕你都要遭牢狱之苦了。”
“三日,刘捕头,请给在下三日,此事绝非如此定性。”花满楼抱拳如是说着:“相信刘捕头也知道陈县令的品性。”
刘捕头摇摇头,他一介小小的捕头,说的话甚至都不如一阵风来得动静大。
“来不及了,明日午时朝廷就要将陈家所有人等斩首示众。”他带着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陈慕瑶,“陈小姐,恕在下无能为力,请吧。”
陈慕瑶摇摇晃晃上前拉着刘捕头的衣袖,央求道:“我跟你们走,花满楼并不知情,求你放了他。”
“陈小姐,无妨,我既然留下来,就没想着此刻要走。”花满楼一脸镇定,语气也并不慌张。
两人就这样被关进了大牢,陈慕瑶最后求刘捕头让她见爹一面,也算是最后的尽孝,不过即便她不说,刘捕头也会有此安排。
夜里,陈慕瑶在牢狱中终于见到了一直存在剧本中的陈县令。
“瑶瑶,爹连累你了。”陈县令素衣上满是血迹,满脸沧桑,老泪纵横,拉着陈慕瑶的手一直颤抖,“陈家罪不至此,爹愧对你们呐!”
“爹,”陈慕瑶摇摇头,“他们一定不会怪你的,本来我想着能洗刷我们陈家的冤屈,但……”
陈县令紧握她的手,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你,瑶瑶,现在我同你所说,你出去后一定要忘记,找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埋起来,到死都不要再碰。”
谁能想到一个文人墨客,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出去,恐怕真就成了谋逆之罪了。
上官燕一直寻找的秘籍居然在陈家,陈县令居然是天蔬行者的关门弟子,那秘籍并非是能练就绝世神功,那是一块圣火令,能号令整个武林的能人奇士,而现在官银被盗,一旦得知这个秘密,其心可诛。
“你听爹说,明日游街示众时,会有人前来接应,你就乘机走,走得越远越好。”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走。”陈慕瑶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能保命就一定有机会洗刷冤屈。
陈县令无奈摇摇头,人都有自己的因果,他要承受自己的果,走不掉,挣不脱。
说罢,将藏在自己发中的一把银针放在她掌心,说圣火令藏于山间,这是钥匙。
“瑶瑶,可有遇到心上人,出去后便去找他吧。”
陈慕瑶点点头,拉着陈县令的手,“爹,我们一起出去,到时我成婚你怎可不在身边呢。”
听到这话,陈县令原本暗沉的眼神终于明亮起来,欣慰拍着她的手,呵呵笑着:“噢,看来那个只想躲在爹身后的小女儿长大了,是哪家公子,竟都到谈婚论嫁为爹才知道。”
还不等陈慕瑶应答便自答起来,瞥了一眼她缠在手腕上的方巾,“我听刘捕头说了,花七公子是个难得的好儿郎,甚好。”
也不知道刘捕头跟他说了些什么,难道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连旁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陈慕瑶语气沉下来,“他还不知道呢,更何况花老爷要是不同意的话……算了这事等出去后再说。”
“他当然同意。”陈县令回答得十分肯定。
两人还未来得及说过多的话刘捕头就过来了,陈县令向他深深鞠躬答谢他们父女的最后续面。
陈慕瑶依靠在另一侧牢房的墙边,高高的天窗只能依稀看到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担心明日,担心陈县令,也更担心花满楼会不会受到牵连。
“陈姑娘,你,还好吗?”从一墙之隔传来熟悉的声音。
原本还蔫头耷脑的陈慕瑶听到这句顿时窜起身来,使劲儿将耳朵趴在墙壁上,“花满楼,是你吗?”
“是我。”
“可是不是男女分监吗?你……”
“不得不说有时候还真得仰仗钱,还有刘捕头,不过我也只能在这里只停留半刻钟。”花满楼没有听到旁边的声音,有些担心,“陈姑娘莫怕,天无绝人之路,更何况我坚信陆兄,只是还得让你再受难一晚。”
花满楼停顿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响动,用手敲着墙壁,“我知这世道险阻,陈姑娘一介弱女子自是承受不住,可我又偏巧觉得姑娘心性如磐石坚定,更是难得,所以无论如何,还请带着希望。”
“还是一样痴傻。”陈慕瑶头靠着墙手摸着墙壁小声喃喃,似乎能体会到墙那边之人的温度,当年,他说过谁都不会死,可是却用生离代替了死别,一经离别,岁月可长可短,只是寡淡了许多。
“我不怕,”她回应着,闭眼嘴角带着笑意:“花满楼,谢谢你,不仅仅是现在,或许你不太理解,我一直以为我的生命安安静静会到终老那一日,可是某天,一道月光降临在我身上,那样安静的日子多了些盼头,而如今,我经历过、得到过、失去过、甚至再重逢,足矣了,所以不管这次结局如何,我都会坦然地接受。”
“听姑娘这话,想必一定是极思念那月光一般存在的人吧,极好……”
“你想知道他是谁吗?他……”
剩下半截的话被隔壁锁链的声音打断,这半刻钟须臾之间。
花满楼临走前到她跟前,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目光,陈慕瑶明知道他眼睛看不见,但还是慌里慌张地戴上方巾,本想趁着暗夜想伸手去触碰他的脸,但停留在半空中,只是微微一笑。
“放心,我们都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百子千孙,平平安安。”
花满楼喉头哽咽了一下,只是轻声嗯了句,本想多说些什么,可两人此刻似乎都说不出来。
脚步声渐行渐远,陈慕瑶豆大的泪珠掉落下来,轻声道:“月亮只有一个,永远仅有的一个,一直都是你,从始至终都是你。”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哭,分明知道他一定会救自己出去,陆小凤也一定会前来,可能花满楼只是剧中人物,存留在二次元,自己终究也会跟两年前一样,完成任务就会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本以为会安静等待第二日的游街示众,可没想到半夜几个侍卫冲进来二话不说打晕了陈慕瑶,等她痛醒才发觉自己被吊在了悬崖边上,嘴里被硬塞进布襟,整个口腔和身体都无法动弹,也不敢妄动,否则支撑自己的那根树干就会断裂。
天色破晓,从远处走来一个黑衣人,手中拿着弓箭,但他并未行动,只是冲天发射了一个烟花炮弹。
一盏茶的时辰,不远处有马奔腾而来,马背上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像是武林中人又像是文人墨客,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陈县令,久违了,找了你这么久,还是你女儿才能把你请出来呀。”黑衣人一副阴鹜的口吻。
那个人居然是陈县令,那之前在牢中的又是谁。
陈县令跳下马背径直走来,“看来你们也只有这点本事了,只会挟持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少废话,用你女儿换圣火令。”
“给我一炷香,女儿重要,但江湖安危更重要。”
黑衣人命一旁的人拿来一炷香,“真是伪君子,好,就给你一炷香,等香燃尽你还未决定的话,只怕你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县令似乎在等人,黑衣人也看出他在等谁,得逞大笑着:“别看了,花满楼此刻还困在天牢中,本来还想着要如何对付他,没想到他居然因为你女儿自投罗网,说起来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女儿帮我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陈慕瑶着急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发出嗯嗯的嗓音。
一炷香快要燃到尽头,黑衣人正准备拉动弓弦,嗖嗖几声几颗石子飞来打中他的手背。
“且慢,”陆小凤居然押着上官燕上前,“我也有人质,不如一换一,这笔买卖可是公平划算的很。”
“公主!”黑衣人惊呼起来,他万没想到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自家的东风被扼住咽喉。
“周将军,不用顾我,牢记你的使命。”上官燕冲前方黑衣人大喊着:“如今上了战场,没有感情,只有命令!”
“哎,”陆小凤实在看不下去,无奈摸着两撇胡子,“你这女人撒谎是一点也不脸红啊,这位二傻子是叫刘将军是吧,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你家公主,你家公主早就被她杀了。”
周将军一时间被扰得心智不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吹了个哨子,周围埋伏的人全部涌了出来,拿起大刀就朝陆小凤砍去,混乱之际一支弓箭飞速朝陈慕瑶而去,陈县令眼疾手快将一把大刀率先甩过去砍断了树干。
陈慕瑶大脑宕机,虽说这是剧本并非是他亲生女儿,但好歹有个名义在,怎么能手刃亲女呢。
在她掉落悬崖之际,从一侧突然伸出一条白绸缠绕住了自己的腰身,随即一拉踉跄落在悬崖边上的洞xue处。
这一连串的事故让她头脑发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竟然在此看到了花满楼,被吊了那么久,完全没了力气瘫倒在他身上。
“花满楼,是你吗?我在做梦还是在弥留之际的幻觉。”
“是我,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这是你许诺的事情。”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此事说来话就长了,一开始陈县令负责的官银被盗当晚就已经去花家找了花满楼,找到了他就等于找到了陆小凤,江湖中谁人都知没有陆小凤寻不到了仇家。
由于陈县令的身份特殊,一旦落入敌手不仅江湖甚至朝廷都会陷入混沌当中,所以当晚他们就计划让人代替陈县令被抓,至于他本身一直在暗处保护着陈家的其他人。
先是打算等关押的时日慢慢搜集证据,哪曾想上官燕提前动手寻天疏行者,打着秘籍的口号实则是在召集武林人士想要谋反,所以更加需要银两。
那日她寻到花满楼,本是想直接扣押在敌营,可陈慕瑶发现了黑衣人的腰牌,并趁机将它塞给了陆小凤,这才知晓原来黑衣人和上官燕是一伙的。
陆小凤逃出后寻到了花满楼,二人找到上官燕杀了他们国朝的公主从而冒充,逆反之心昭然可揭,但没有证据,两人猜想一定会拿陈慕瑶作为筹码来换圣火令,果不其然,她到天牢后就被抓来了此处。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在此时动手呢?”
“刘捕头说过今日午时斩首示众,他们也一定知道陈县令会千方百计找人来救你,所以就假定了一道命令引蛇出洞。”
令人想不到的是,那么忠肝义胆一身正气的刘捕头正是如今在顶上想要灭口的敌国朱将军。
陈慕瑶摸着被勒住血印子的手腕,看向周围,这里真是稍不注意就会跌入谷底粉身碎骨,不解道:“可我刚明明听到他说你被困在了天牢,怎会在此,虽说陆小凤来我一点也不惊奇,但为什么爹分明要救我,可却砍断了树干?”
“我不假意被他们困住,怎能让他们放松警惕出来,”花满楼莞尔一笑,“其实你爹是在给你争取时间,怕我还未到此处你就掉落下去,所以我们约好一炷香的时辰。”
“可是这里这么陡峭,你……你可知你只身过来有多危险。”陈慕瑶完全不敢想象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他笑笑指向身后的洞xue,这里其实就是那个破庙的密室另一处入口,当时押解官银途径此处遭遇埋伏,他们便把官银用绳子掉下来,此处找人往洞xue中搬运,此法也估量到任谁都想不到银子还留在城中。
花满楼从袖口掏出一瓶药,温声细语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在这个计划中,你是意外的出现,本不应该让你受这份苦的。”
陈慕瑶接过药瓶紧握手中,原始剧本原是如此,上面不用多说一定打得不可开交,但她一点也不担心陆小凤,凭他的功力和陈县令的圣火令,这些人完全不在话下。
“怎么了?是疼得厉害吗?”花满楼见她没开口也不曾包扎,担心问道。
“没,”陈慕瑶早就忘记手腕上的伤了,一心只听故事和看眼前的人,“那天牢中的那个老人怎么办?他看起来伤得好严重。”
花满楼有些局促地看向远方,“那,那人是我爹,他没事,现在已经回家了。”
“那就好,”陈慕瑶心中舒缓一口气,可随即瞪大眼睛盯着他,“你,你刚说他是你爹?”
那当时在天牢中所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知道了,难怪他当时回答得那么肯定,花如令不会是已经告诉了他吧,可是时间这么紧迫,应道没有多余时间说吧。
“花满楼,其实,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呀,打扰二位雅兴了,”从洞xue暗处传来贱兮兮的声音,陆小凤摇着步子走来,手撑着石壁,一副抱怨的样子,“花兄,早知就与你对换一下任务,你在/>
陈慕瑶往里看去,果然陈县令匆匆赶来,着急慌忙地看她有没有受伤。
“两位公子的大恩大德,陈某无能为报,请受我们父女一拜。”陈县令说着想要跪谢,陆小凤一把扶住,笑嘻嘻道:“还真可以为报,将你女儿以身相许不就抱了吗?”
他转头看向陈慕瑶,挑着眉问着:“虽说不曾见过你的真面目,但总觉得陈姑娘必定是天仙,我和花兄可都于你们陈家有恩,又同时英雄救美,你想许谁报答呢?”
“陆小凤,”陈慕瑶脸刷一下红起来,冲他喊了一嗓子,此处又是洞xue,声音久经不衰,三人同时看向她,或许是有些尴尬,她佯装咳嗽几声,嬉笑着悄无声息过去掐着陆小凤的胳膊低声道:“你人俊身手好,红颜知己那么多,我就不过去掺和了。”
“噢?那照这么说,是命定了花兄了,”陆小凤揉搓着胳膊,冲花满楼眨了下眼睛,啧啧嘴:“花兄,陈姑娘可不是一般女子,你可得拿出看家本事了,再者说你跟我待久了,这女人缘也会传染的吧。”
“陆兄,看来有你在,我确实也不愁你口中之事了。”花满楼顺着他的话搭茬。
陈慕瑶看着他们两人这般各自打趣,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的日子,可此时耳边出现了时钟滴答的声音,每响一声她的心就跟着狂跳一下。
“两位公子就莫要取笑老夫了,”陈县令出来打圆场,“小女个性烈了些,方才之言切莫当真了。”
“爹,”陈慕瑶敲敲自己的胸口缓了口气,“虽然我才见你几面,但我深知你的大义,倘若为了百姓而选择牺牲陈家每一个人,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做这件事,不过我还是希望爹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她拉着陆小凤的衣袖,“虽然有时候你确实蛮讨厌的,但我觉得你这个表哥是非常称职的,我从小就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哥哥,谢谢你圆了我的梦,能被选中成为你的表妹,我很荣幸很自豪很……”说着拥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背,“表哥,谢谢你,发自肺腑的,希望以后的日子你能多回来和花满楼说说话,他不像你能在江湖中行走如此潇洒,若,若他碰上那个能心系且能长伴左右的人,一定要记得回来叮嘱那个人,花满楼总是把坏的都抵挡在外面,回家多与他说说话,即便不说,相隔窗台陪着他。”
“陈姑娘,”陆小凤许是被她这一番触动了,拍拍她后背安抚道:“既然你如此放心不下,那人就不能是你吗?”
那紧促的时钟似乎更加沉重,也走得更快了,陈慕瑶都快耳鸣了,她知道,时间又要分割了。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花满楼的手快速穿过狭长的洞xue居然跑出了另一个旷野之处,没想到这里这个密道竟然还有这么多条通道,真是为他人做嫁衣。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先别问,”陈慕瑶松开手缓了口气,“快没有时间了,我长话短说,我……”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哽咽住了,花满楼的手一直在颤动,静静等着她开口。
“我其实很早很早就认识你了,所以才会对你有如此的情绪,请原谅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今日能再次与你相遇,或许是系统大发慈悲,也可能是我的心心念念,其实我也有想要自私一点,很自私,我留下或者带你走,但是不行,他们不会允许的,两年前,因为我的出现让你一直不停循环在等待边缘,所以那日在街边再遇,我并未上前,你好似真的就只是我生命中的一道月光,我这次是来跟你好好道别的,咱们在天牢约定过,寻你心系之人,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百子千孙,平平安安……”
花满楼打开折扇遮住她的半张脸,闭眼吻在了折扇上。
如同深陷爆炸声中,周围火光四射,烟雾蒙蒙,所有人相关之人隐匿其中,终不见身形。
“好巧,我的月亮也只有一个,从始至终都是你。”
那刻陈慕瑶切身感受到人在消亡后听觉是最后一个消失的,她听见了,真好,听见了!
滴答滴答的时钟回归正常,古老的钟声敲响,她带着泪痕醒来,果然已经又到了来前的那座桥。
主持人递给她纸巾,“看样子你很沉浸,被剧本的故事打动了吧。”
“是啊,只可惜,结局都不好,想起来总是意难平。”
“这边恭喜陈姑娘剧本通关,之前说过可以凭心愿领取一个奖品,请到祈愿树签到领取,后会无期。”
“珍重,”陈慕瑶揉揉眼睛,冲他一笑,“谢谢你,这次真的要后会无期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来的,眼前的那棵祈愿树很高大,都超过了房顶,树枝上的红绸代替树叶随风摆动,底下摆着一群礼品和一个自助机,打出自己的名字就能跳出获取的奖品,果然社会在进步。
正当她静静等着自己奖品跳出来的时刻,周围起风了,红绸在高高的枝丫上四处飘荡,一股淡淡的香草气息随着风钻进自己的鼻中。
“陈慕瑶。”
她恍惚转过身去,穿着灰色风衣,戴着口罩的一位男子站在身后,他眉眼笑盈盈,手里拿着一张拍立得的照片,是张合照,照片中的陈慕瑶眼中含泪笑着比着耶。
“你先别说话,这次换我来说,”那个男子缓缓走到她跟前,“你刚才所说的心情我懂,不是我同理心强,只是因我就深陷其中,从花满楼、白胤、楚留香、张翠山、李伟乐、Say,两年前的那个街道,还是刚才的两个剧本,从不曾忘记,我也曾想过哪怕就自私一点点,可是不可抗力因素终究是跨越不过去,这两年也是我心心念念的两年,想着终有一天或许能再遇见,我也想过这次要好好道别,谢谢你的勇敢和思念让我此时此刻能站在你面前。”
对面的陈慕瑶已经泣不成声,啜泣道:“所以,我们,我们要好好……道别了……是不是?”
“不是,”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我是你的奖励,所以……你要带我走,就算你不想要了,这次我也一定紧跟着你,一步不落。”
他们身旁的半截令牌合二为一挂在树枝上来回晃动。
时间总是可以抵挡万物的裂痕,可是思念似乎在时间的节点缝了个蝴蝶,风一吹,每次翅膀扇动,思念也会被拉扯,根骨赋予其上,一动一念半分痛,守着岁岁年年过寒冬。
二人携手回程,陈慕瑶靠着他的肩头一直紧盯着,嘴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小心嘴合不拢了。”张先生捏着她的嘴角也跟着笑起来,“我又不会化了,又不会跑,小花痴。”
陈慕瑶挽着他的胳膊歪着头:“我本来就是花痴嘛,我不管,以前都是我来追着你跑,现在要换一下。”
张先生捏着她的鼻头,“好,那陈姑娘跑慢点,余生请多指教。”
“遵命,张先生,我们,来日方长。”
回程的路上,月亮高挂,银光洒了一路,此刻月光在身侧,相隔人山人海,跌跌撞撞绕着山河,带着这一路的风景和叮铃作响的眷恋奔你而去,道一句好久不见,我们别来无恙,我们愿尽余生以慷慨,我们心君如月相皎洁。
全完终结,愿抱有美好希望的期待终会实现,愿明日阳光灿烂,皓月星空!
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