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真的吗?”半晌后,才有人结结巴巴询问道。
穆静殊端坐在上首,没有回答。
此时此刻,没有回答,就相当于是默认。
有一个小弟子弃了剑,抱头痛哭起来:“怎会如此......家主,我不想干了,我不想干了。”
他有灵力,应当是个穆家人。
不止是他,还有很多穆家的修士都变得迟疑起来,他们看着自己染血的武器,怔愣着站在原地。
他们可以为了穆家的荣光篡权夺位,这只是正常的权力更叠,甚至加上这煞气入关的背景,他们还能说自己是在行正义之事,但如今真相被揭露出来,施暴者受害者调转了方位,他们哪怕再寡廉鲜耻,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未免觉得有些脸热。
他们向来喜欢自诩为名门,但现在,他们做的事情和那些邪道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当即便有受不了的穆家弟子往门口跑去:“我也不干了,妈的,我不干了----啊啊啊啊啊!”
他没能跑到门口。
鞭子穿他的胸膛而过,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君儿面无表情,收回鞭子轻声道转头,避开了朝着自己打来的一记重拳。
“穆君平,你怎能对家人动手?”
“穆君平,你还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最后一句话实在是有些太重了,穆君平转身应付柳明彧,随口冷嘲道:“你们以为若是我们今日失败,今后还能有活路吗?”
刚刚还闹哄哄的穆家弟子纷纷安静下来。
穆家往日何等威风,本家自不必多说,甚至只要是与穆家沾亲带故的那些凡人都能比普通的凡民高上一等。
金钱,灵药,功法,只要穆家想要,这些东西原本的主人就得眼巴巴地送上来。所以穆家私库里堆满了各种宝物,从年头数到年尾都数不完。
在场人都是清楚的,当年被穆家欺压的人是什么下场,往后的穆家人就会是什么下场。
另一头,在众人的骂声之中,穆静殊依旧冷静:“秦星原,你也是上五家的人,上五家若是名声尽毁,对你没有好处。”
“怎么没有好处。”秦星原提着刀,一步一步靠近穆静殊,“小爷就爱看个乐子。你们毁的越多,小爷我呀就越高兴。”
“蠢货。”穆静殊扬声道,“如果我死了,你以为你们就能讨得了好?”
眼看周围人依旧无动于衷,穆静殊又提醒了一句:“这里可是念虚宗的执法阁。”
“弑父,戮兄,杀妻,害子。”她伸出手,挨个点过还活着的众人,笑道,“这可是刚刚切实发生过的事情。若我死了,你猜,你们会如何?”
被她点到的那些人脸色都变了变,明悟过来。
他们早已犯下大罪,如果穆家赢了便也罢了,如果穆家输了,等他们落到念虚宗的手里,若真按照宗门门规责罚,怕是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哎哎哎,都可以谈啊!何必大动干戈呢?”
他们没有灵力,也不敢触秦星原的霉头,不敢靠近,只敢站在远处喊:“秦兄,秦家主,好事把法术停了吧。这法术燃你本源性命,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被结界压制着无法自行产出灵力,现在秦星原用的,是燃自己的气血造就的灵力。
穆家弟子也逐渐围了上来,穆静姝眼看着无人能压制住处于暴动之中的秦星原,也有些慌了神,连忙道:“秦星原,现在也不是毫无缓和的余地,你停下吧。我许诺你秦家还能坐稳上五家的位置。你哪怕不考虑自己,也考虑一下你的族人啊。”
一步一步,秦星原就像是听不见他们的话一般,一步一步靠近着穆家家主。
“秦兄,你就算杀了穆家主又如何?穆家主是死了,可你也要死了啊,这一切……当真值得吗?”
值得吗?
自然不值,可秦星原恨这女人入骨,恨到巴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若能得偿所愿,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穆静姝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恐慌地往后退去,却依旧逃不过秦星原的刀。
秦星原的口鼻涌出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远处隐隐传来哀切的哭声,是秦家人在抹眼泪,他们不畏死,却也不忍心看到族长在自己面前死去。
秦家秘术,固然可以强行挽回战局,但也只持续一刻钟,一刻钟之后,秦星原将会迎来自己的终局。
但一刻钟,足够秦星原杀死一个穆静姝——
——如果没人捣乱的话。
砰!是重物砸到什么东西的巨响。
“嗝。”是秦家族人因为看到这震撼一幕没忍住卡壳的哭声。
秦星原不明所以,只觉得脑袋一痛,眼前发黑。
在晕过去之前,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个红色的东西——
——是一把红色的扇子。
意识彻底黑沉下来,秦星原只来得及最后骂一句:“贺极意,老子杀了你……”
……
秦星原昏迷,秦家族人杀出一道血路,拼死把自家族长救了回去。
只不过刚刚秦星原给人留下来的印象太过狠辣,大家都害怕这位家主忽然醒来再杀一遍,纷纷避让起来。是以秦家的救援十分顺利。
穆静姝原本伪装出来的运筹在握不再,她几乎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喘着粗气指向还站在原地的贺极意:“他已经不能动了,杀了他。”
贺极意还在原处站着,只不过他的身下积攒了一滩血洼,显然本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穆君平服从穆静姝的命令,正要朝着贺极意动手,却被一拳打得翻了一个跟头。
“我还没倒下,谁都动不了他。”柳明彧挡在贺极意的身前,撕开身上的布料,在自己的伤痕累累的拳头上又缠了一圈。
“贺极意,你从一开始就在和我耗时间。是打算让天罚劈开这道结界吗?”穆静殊冷笑道,“未免有些太天真了,你已经动不了了,不是吗?”
哪怕有柳明彧挡着又如何?柳明彧的伤势不比贺极意轻,很快,他们就会一起死去。
贺极意仰头看着穹顶上静静镶嵌的那枚古朴铜镜,感叹道:“五方镜,上古神物。宫淮为了讨好你还真是下了血本。”
能压制那么多大能的阵法,其阵眼自然绝非凡品。他起先一直好奇穆静姝到底在哪淘到了那么好的宝贝。没想到竟是自己这边出了内贼。
“放任宫淮这种鼠辈与你勾结,是我的失职。”贺极意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你猜错了,我赌的不是这个。”
雷声轰鸣着,大殿里回荡着贺极意的声音。
“我在赌,我那远嫁出去的好师弟。今天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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