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阑舟满脸无辜地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神像。
只见神像慈悲地站在原地,还挺完整,就只有脚下的莲台缺了一块。
楚阑舟将神像拆了,他们面前那篝火就是拿神像脚边的莲台点的。
要知道能被世人拟作神像供奉的,不是修为有成或者给凡间做出过极大贡献的修者就是早已羽化升仙的大能。
正因为如此,寻常修士哪怕遇见了不认识的佛像也会礼让几分,算是给自己结下善缘。哪有为了烤火将佛像拆下来的道理。
”你……”宴君安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些佛像供奉起来不就是为了护佑众生。”楚阑舟又揪了一片莲花放进了火里,“他这样刚刚好能护佑我。”
说罢她还冲着神像作揖,碎碎念道:“拿来应急,仙人莫怪,仙人莫怪。”
“疯子。”宴君安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道。
楚阑舟这几天也的确发了不少疯,很多人都背地里喊她疯子,她对这个称呼也接受得很是平和,反正她小心眼,骂她的她都在背后算计回去了。
楚阑舟眯着眼,打算让这小公主也品尝一下江湖险恶的滋味。
却没想到宴君安居然伸手将她身旁的莲花抢了去,尽数丢在了火里。
“诶诶诶!”楚阑舟没预料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想阻拦已然来不及。
莲台上那些艳丽的彩绘被火光缓缓吞噬,楚阑舟是真的被这小公主搞得没脾气。
宴君安在众人眼中,乃至之前她的眼中都是一个恪守礼教的呆子,每日循规蹈矩像个假人一般,今日却像是撕开了外面那层皮子,让楚阑舟隐约窥见里头鲜活的灵魂。
但这灵魂有些过于鲜活了,楚阑舟把握不住,想走,又怕这少年寻短见,死后变成厉鬼吓唬她,就只能乖乖待着。
楚阑舟自小皮实,犯错了家里人大多打她一顿出出气,若是有人欺负她了她就反击回去,怎么做好歹形成了个章程。
但宴君安不一样,他是世家教养出来的翩翩公子,做事细腻情感一样细腻,楚阑舟猜不透又哄不了,只能苦着一张脸乖乖陪着。
她正在原地寻思着若是宴君安等会儿真的要去寻短见,自己要怎么救才快些。
这小祖宗脾气却不知怎得自己好了起来。
宴君安盯着被自己全扔掉的莲台,后知后觉的感到歉赧,对楚阑舟说:“对不起,我……”
“嘘……”楚阑舟却警惕地摁住了他,然后一脚踹熄了篝火。
庙里登时漆黑一片。
雨早就停了,却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声。
宴君安正要开口,却被楚阑舟一把捂住了嘴巴。
“他们是来抓我的。”楚阑舟用气音在他耳边低语。
宴君安皱了皱眉,想要挣扎开来。
察觉到他在挣扎,楚阑舟怕他喊叫坏事,捂得更紧了:“你也是偷跑出来的,若是我被抓住,你也得和我一起被送进刑堂。”
话说完,楚阑舟又想到面前这人是自己主动进执法阁的狠人,将手捂得更紧了。
她小声嘟囔道:“你想去,我可不想。”然后一把将宴君安拽到了神像之后。
神像和墙角留有空隙,可以供给楚阑舟二人藏身,但那空隙极窄,他们二人不得已靠得极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加上楚阑舟怕他喊人不敢松手,只能与他面对面站着,二人的身体贴得极近。
男女有别,宴君安还是做出过努力的,他怕触碰到楚阑舟身上不该碰的地方,奋力往后退了退,想给楚阑舟留点空间,甚至将神像都往前推了几寸。
楚阑舟心想这人怎么倔成这样,自己只过是不想要被抓住,他居然要撞开神像让自己暴露行踪,干脆将他拽了出来,换了个位置又塞了回去。
察觉那人又想动,楚阑舟攥紧了他的手,讨饶道:“我的小公主,好师兄,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您别动了好不好。”
楚阑舟求人的时候不自觉会拉软腔调,听起来又娇又嫩,再硬的心肠都能被她叫软。
以往阿爹阿娘想拿藤条抽她的时候她就这样撒娇,百试不爽。这也是头一回用在外人身上,没想到居然也好用。
宴君安听到她的这句祈求,居然真的不动了,整个人僵硬得像是一块木头。
这回换楚阑舟面朝着墙,宴君安面朝着神像,双手被楚阑舟扣着困在身前。
宴君安察觉到身前不寻常的柔软,整张脸轰得一下红成一片,好在周围没有亮灯,漆黑的环境下,没人能看清楚他的脸色。
二人此时几乎呼吸相缠,身体都紧紧贴在一起。楚阑舟感受到一抹冷梅香,那香味极淡,不仔细闻是分辨不出来的,很符合宴君安给人的印象。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冷淡又疏离。
她想张开口问宴君安身上怎么会有香味,庙门却被一把推开。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之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这里有生火痕迹,有人来过!”
然后是窸窸窣窣翻找声。
那些脚步声逐渐靠近,到后来甚至就响在他们的身边,楚阑舟也是头一回逃追捕,整个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跳得很快,宴君安却比他更快,两个人的心跳跟比赛打鼓似的,此消彼长,一个赛一个快,最后又连成一片。
要是凭心跳判定,宴君安看起来比自己要紧张许多,楚阑舟想安抚他,但是也没有空出来的手了,只能用小拇指挠了挠他的手腕。
宴君安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是心跳得更快了,楚阑舟靠他靠得近,觉得宴君安的胸腔里怕不是装了一只小兔子,随时都有可能蹦出来。
楚阑舟好心办了坏事,不再动作,侧耳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那搜查的人可能是出于对神像的敬畏之情,并没有去检查神像,找了周围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就回去禀报:“这里没人。”
“灰还是热的,他还没走远,快追!”另外一道声音传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
楚阑舟等脚步声消失,又过了一阵后才放开了手。
她松开手,放开了宴君安,就要同他告别。
宴君安也不知道是被她捂傻了还是困呆了,站在魂不守舍,居然罕见的没有开口。
楚阑舟走到门口,不放心,又回头喊了一句:“勿要寻短见啊——!!!”
……
回宗之后,想寻短见之人变成了楚阑舟。
楚阑舟回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走后宗门就写信寄去了她本家,本家顺带帮自己请了假,是以没人找自己,浩浩央央这群人全都是去找宴君安的。
宴君安当时挣扎可能是想说这个,楚阑舟硬是捂着人家的嘴没让人家说出口。
她不仅帮宴君安逃了追捕,还白搭进去一个人情。
还冲着他撒了那样的娇。
自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楚阑舟每逢午夜梦回,都会梦见这个场景,然后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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