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不过愣了一瞬,战场之上容不得分心,顾修远挥剑划过身前之人的手臂,扭头对林穆言说道:“我看到竹隐在外头,这里危险,你把她带走!”
“她又死不了,我也是主将,岂能撤退?”林穆言皱眉,手中的剑未停。
马军司都指挥使纪良听到,他原就一直躲在后头,手中的刀也不过对着空气虚划几下,听了这话,忙不叠说道:“我去我去!”
说罢,他一路拨开身后的士兵,从殿内挤了出去,一路爬上步梯,走到薛竹隐身边。
高积云见薛竹隐射得准,命人搬了一筒羽箭上来,她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瞄准顾修远身旁的一个士兵。
纪良说道:“薛侍御,老顾让我来带你离开,刀枪无眼,这不是你一个妇人该待的地方。”
他心有余悸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可真吓人,那些都是亡命之徒,跟被鬼附身了似的!”
羽箭挟风而入,薛竹隐恍若未闻,机械地抽出一支羽箭,拉弓,搭箭,瞄准。
纪良见她没有反应,要去拉她的袖子,高积云立马喝道:“她在瞄准!”
纪良立时把手缩了回来,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薛竹隐射歪了,伤到了林穆言或者顾修远,他罪过可就大了。
左右殿外还是安全的,太极殿的窗子硬生生被拆了两扇,步梯之上,观战的视野正好。纪良舍不得下去,就站在薛竹隐身边,看殿内的形势。
又一支羽箭飞出,射中了顾修远身后的士兵,纪良上下打量薛竹隐一眼,赞道:“好箭法!原来刚刚那些箭皆是由你发出!”
没想到她看起来文弱,拉弓的姿势如此标准,射箭的时候干脆利落,还很有准头!
纪良继续观战,见薛竹隐连续三箭都射向顾修远身边之人,眼里似乎没有太子似的。但平心而论,将军有很多个,太子只有一个,太子可比顾修远重要多了!
他揶揄道:“薛侍御可不能藏私啊,你也帮帮太子!”
高积云不服气,反驳道:“顾大哥冲在最前面,又替太子挨了两刀,不帮他帮谁?”
纪良点头:“是是是,我知道薛侍御忧心老顾的安危。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徒,所以才出来么?我要是挂了彩,我家那位得哭死!”
薛竹隐嫌他聒噪,停下来瞥他一眼,冷冷吐出两字:“闭嘴!”
高积云把他从薛竹隐身边拉开:“纪指挥使,差不多得了!整个三衙谁不知道你们两口子感情好,不用每天都说!您还是下来吧,万一从殿内飞出一把刀伤在您身上,嫂夫人该心疼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夕阳挂在檐角,照进太极殿内,在布满血迹的地板上投下一大片光亮。
顾修远置身于一片光明之中,碎发粘在额上,他的脸颊上,鲜红色的血迹叠覆着暗红色的,连睫毛上也挂着已经凝结的血珠。
他忍着痛擡起手臂,一剑刺入最后一个士兵的腹部,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做完这一切后,他无力地靠柱坐下,挥手命令道:“叫高积云进来把他们都绑起来!”
顾修远瞥一眼窗格外站着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的头发被汗粘在一起,脸上和盔甲上布满斑驳的血迹,狼狈极了。
而她一身素衫白袂,干净清隽,神情冷峻,姿态清高孤傲,看起来遥不可及。
他生出些许自惭形秽的心思,慢慢挪到柱子后面坐着,从这个角度,他能看到薛竹隐,而薛竹隐瞧不见他。
高积云领着士兵鱼贯而入,把还在挣扎的士兵一一捆起来。
地上布满了从士兵身上折下来的箭头,浸在漫漫的血液里,每一个从殿内走出的士兵,都会在殿外的地砖上留下一串鲜红的脚印。
薛竹隐缓缓将弓扔到一旁,她脑子里绷着根弦,不敢懈怠。此刻松懈下来,周身脱力,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又酸又痛,连把弓放下的力气都没有。
她现下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气,整个太极殿像是个屠宰场。一阵恶心在胃里翻涌,所幸她今日没有进食,扶着窗台好一阵干呕。
薛竹隐迟缓地迈着步子走下步梯,沉声对纪良说道:“带顾修远去看太医!”
纪良向殿内望了望,没瞧见顾修远的身影,他奇道:“他在哪儿?你怎么不过去?”
薛竹隐说道:“他在左侧第一根柱子后头坐着。”
她的手伸到袖子里,捏了捏藏着的纸片,那是顾修远给她的和离书。
况且,她刚刚看到顾修远在朝她这边望了一眼后,若无其事地挪到柱子后头去了。
他不想见她。
薛竹隐说完,转身去找自己栓在宫道上的马。
高积云追上来:“嫂嫂可是要走了?不进去看看顾大哥吗?”
她揉了揉太阳xue,本就疲惫不堪,方才又损耗心力,被太阳晒得太久,此刻头痛像潮水般一阵阵涌来,她的脑袋重得像秤砣。
薛竹隐翻身上马,说道:“我待在这也是无用,先回去歇着。”
高积云看看薛竹隐纵马疾驰的身影,又看看殿内余晖。
真奇怪,嫂夫人明明是为了顾大哥而来,在这待了一个时辰,却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走了。
顾府点上了灯,秋云还等在大门口,见了她的身影,远远迎上来,迫不及待地问:“大人,事情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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