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与我对上视线的,是一双血红的属于吸血鬼的双眼。弗拉德皱着眉,像是在克制着本能——因为此刻的我应该已经浑身鲜血了吧,对他而言就像是瘾君子眼前的罂粟一样让人难以自禁,要不是那些阻滞剂,也许他早就丧失了理智。
阻滞剂……吗?
现在要想逃出去,是不是只能依靠弗拉德的力量了,或者说,只有不被抑制的弗拉德才有能力和神器展开的瑞贝对抗?
我想起瑞贝提到过的,她的血液可以增强恶魔的能力……既然美第奇可以,同为神器继承者的海辛又为什么不行?
我扯开病号服的领子,将侧颈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伸手拂了拂上面的污垢:“趁现在,靠你了,求你了。”
“……”
“真的,求你了,弗拉德,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咳……”我擦去嘴角的血污,即使我手臂上的鲜血好像比脸上更多,“不要犹豫,靠我的血去打败那个女人……当时你把命押给了我,现在——”
尖牙刺破皮肤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我能感受到我残余的温度从颈部流入了他的体内。
恍惚间回忆起我们第一天的见面,他也曾这样用尖牙刺破了我的动脉。
然后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不过这次真的是快要失血休克了,我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脑子也快要想不清楚东西了。
只是觉得像是被他冰凉的唇亲吻着侧颈,宛如岁月一样温柔而悠长。
应该是从家族传承给我的血脉起了作用,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纯粹的血族气息逐渐暴涨,达到了身为人类的我只能仰望的高度,像是教堂的尖顶、又像是夜空中的星辰。但是那骤然增长的气息也猛烈地冲击着我的神经,让我沉入了黑暗。
我闻见了医院的消毒水味,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萦绕于心口的玫瑰花香。
眼皮终于不再沉重,于是我睁开了双眼。
蓝色的窗帘紧闭,仅仅从纤维的孔隙中零星漏出一两丝温暖。
我想握一握拳,测试一下现在的身体情况,但是右手手心却攥到一个……骨节分明的手?
我向右边看去,看到一个金色的脑袋正趴在病床旁,手埋在被子下,也就是我的手掌上。
嗯……
嗯?
(脏话)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嗯……不过,突然觉得,他好像有点像那种,猫?那种疲惫不堪但是又紧紧抓着什么东西不肯放的、安静的猫吧。
虽然我是狗派,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摸一摸他的头。
弗拉德的金发倒不是想象中死尸那样枯萎毛糙,反而十分柔顺,手感像是上等丝绸一样。
他终于是感受到我的醒来,微微一动,擡起头来。
他的眼眸如闪烁的黄金,氤氲未散的是玫瑰味的乳香,而没药已缠绕我的周身。[9]
愿我的祷告如香横陈,愿我的祈求如献晚祭。[10]
“弗拉,我——”
他突然扑了过来,环过双臂,紧紧地把我拥入一个微凉的怀抱,瘦削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肌肤相接处传递着他有些低的体温。
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笨拙地用缠满绷带的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而他也保持着沉默,没有打破此刻的安静。就像是他堆满了回忆的书房一样安详。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已经脱离了危险了?我悄悄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到了在一旁地板上套着治疗头套而只能侧着躺的小查,以及同病房里手脚都打上了石膏的艾德。虽然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是,但是现在那样做的话,未免也太破坏气氛了吧。现在的氛围,应该适合……
“你是不是……还没有,交上筹码?”弗拉德在我耳旁轻轻地说。
我一僵:“啊?什么筹码?”
他撤开了拥抱,语气中带着些嗔怒:“你赌我赢……现在,我赢了,但是,你当时,还没有,押上任何东西……?”
“那,你要什么啊?”我觉得脸上痒痒的,习惯性地想要挠一挠头发。
“……”
他没有说话,有些玩味地挑着一边的眉毛,紧紧地盯着我。
我咬了咬牙,深深呼吸。突然让我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无法好好的吐字啊……再说了,我哪里是没有押上任何赌注了,我明明把我这条被我自己无比珍惜的性命押给了他啊!
我翻起眼睛,看见他仍然满眼挑逗地看着我,只能握紧双拳、鼓足了勇气:“那好吧,其实,我早就该对你说了,我——”
“弗拉,崔斯他怎么样了?我从教堂的餐厅打包来了吃的……”
无知无觉的爱丽丝突然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然而她刚一擡头,就发现了气氛有点不太对,深红色的眼珠转了转,不知道该继续做些什么。
“的大技能,为什么被人说打断就打断了?但是我不会认输的。我直接按住了弗拉德的后脑,[此处省略许多字]就像是在含着一颗玫瑰味的软糖。
“嗯……?”[此处省略许多字]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让你逃脱。
爱丽丝尖叫着跑出了病房,也不顾这里是医院。我听见她大声地说着什么:“莱拉,你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我心满意足地班师归巢了。
弗拉德立刻背过脸去,用手指遮挡着半脸,没有说话。
门外莱拉斯似乎是捂住了爱丽丝的嘴,病房内的空气也逐渐安静下来。
“怎么啦!想、想不到吧!这就是你惹恼了猎人的下场!”[此处省略许多字]
冷静下来了。
“最后,你,和瑞贝怎么样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其实还是不能不在意的,她锁骨下的那个记号,难道说明,其实……
弗拉德弯起手指擦着脸颊:“那确实是,无比罕见的能力……与恶魔同化、或者说,就如恶魔间的,互相吞噬一样……”
我有些着急:“我问的不是这个,其实我想知道的是,她到底……嗯,她为什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弗拉德点头道:“我确实……没有告诉她。”他垂下眼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如果她知道了,反而,会困惑、会迷茫吧……”
是说瑞贝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前世的事吗?可我分明看得见在她完全暴走之前,对弗拉德的不舍啊……可是听她口口声声的意思,将弗拉德这个高阶恶魔同化是她必须要做的事,即使再惋惜和留恋,也必须忽视心底的感情吧。
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只是不知道她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竟然掌握人造人的技术。
“所以最后你也把那个欠了一辈子的吻还给她了吗?”
“嗯。”弗拉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擦着嘴唇,不时地瞥我一眼。
但是,说到一辈子啊,果然有些事还是不能忽略呢。
“其实,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的是——”我勉强地让自己笑的不羁一些、看起来不那么在意这件事:“我肯定是会早早的过完我短暂的一生的,但是……这样想想,没办法陪你走更长的路,似乎有些不公平……”
要是普通人类还好,最多辜负他几十年。可弗拉德不一样,我看不见他的终点。
“我终究,只是你漫长岁月里的一小段故事,对吧?”
“对不起,因为不管我平日里怎样和恶魔厮混,但是涉及到立场与阵营的问题上,你也知道,退治深渊的战争一定会发生,身为海辛家的猎人,我不能接受自己被转化为吸血鬼这件事。这是我最后的原则,也是我最大的自私,我不知道这样的我,你能不能接受……”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缓缓地说道:“我不在乎。”
我看着他微微抽动的嘴角,就觉得事情肯定不简单:“你这家伙,一定是在想着什么钻漏洞的法子吧,行不通的,我不会同意的!”
他干脆笑了出来:“那……怎么补偿我?”
见我怔住,他笑着摇了摇头:“用那句话吧。”
“不行!我看着你的脸我说不出口!”我也不顾身上的伤,猛地把弗拉德揽入怀中,紧紧地扣住他的肩膀。我喜欢这种感觉,那种肆无忌惮的把胸膛和后背都交给他,不管他做出什么事都心甘情愿的放纵和恣意。
我终于发现,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归宿,而是一种默契。也许在旅途中,也许在归途中,不论何时何地、不论天气如何、不论景色如何、不论究竟是悲伤还是快乐、有钱还是没钱、是成功还是成功它妈,都有一个可以边走边说的人,就像我们每一次从家走到教堂、或者从教堂回家一样。不对,弗拉德不怎么说话,好吧,但他总是喜欢听着我说,这也很棒,因为只要是他就可以。这就是我的爱情了吧。
直接说的话未免也太俗套了。
“补偿你一间房子,黄金地段,邻里和睦,就是有时候会扑通扑通地有点吵。”我将他的手挪到我心脏的位置:“不设租金,永不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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