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雪’
屋内的烛火‘噼啪’一声,火光更亮些。明亮的烛火进入层层叠叠的青色帐子,萦绕在徐月见的身上。
‘一夜雪’是有香味的药物,情到浓时香气最为浓烈。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也像落了一夜茫茫大雪,势必要盖住所有的气息。
沈衔青按住热得跟火炉的徐月见,轻柔的吻落在白玉般的肌肤上。鼻尖的淡淡清香像是一味勾人上瘾的毒药,拉着他坠入更深的山崖。
“你很重。”徐月见嘟囔一声,用力扒开放在身上的大手,侧身埋进沈衔青胸膛里。
沈衔青摸了下他的额间,温度稳定下来,没有了之前的滚烫。
他松了口气,把人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出去。
他们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但身体的亲昵又一遍遍告诉他,他们确实触碰过。
沈衔青起身穿上衣服,路过那两本封面无碍,但内容露骨的书。莫名心虚,他伸手拿过放入怀里,面不改色地走出去。
候在门外的青石本来准备找间屋子睡一晚,第二日早些起来去看看主卧的人。没成想还没过半个时辰就遇上了,他的主子。
青石抱着被子的手一僵,眼神不受控地往下望去。
老将军以前也没说过,他家儿子那方面有什么妨碍啊。
“青石。”沈衔青冰冷的声音响起,青石猛然回过神来,老实低头。
沈衔青瞥了眼被子,道:“解药问出来了?”
说到这个,青石忙擡头道:“他在审,估摸快了。”
“嗯。”沈衔青应了声,“让伺候徐月见的奴才去屋里。”
“是。”
沈衔青吩咐完,坐在院子里看着顶上的明月。朦胧的月色在黑暗中尤为明显,点点波纹都让人在意。
他敲了下手腕,帐子里的记忆重新回笼,温热的触感好似又回到了手掌内。他捏了捏眉间,有些无奈又轻笑了声。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又回到了原本的矜贵冰冷的摄政王。
待徐月见再醒来的时候,是第二日的中午。明媚的阳光从窗户里进来,帐帘半盖着,挡住强烈的光线又能感受着热度,着实舒服。
徐月见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下亮度,下意识伸了个懒腰。
半途中的手忽然止住,他瞧着瘦弱的腕子上忽然多了一圈红痕。红痕细看下来还能看出手指的痕迹,就这么搁在上面,着实有点香艳。
徐月见的脑袋有点懵,诡异地没有立即出声,而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腰部。
不痛。
他庆幸地呼出一口气,没有车碾压的感觉。
“统子,昨晚发生了什么。”徐月见趴在床榻上,懒懒地问。
系统愣了下,而后道:“宿主,我昨天和你一起晕了过去。”
“啊?”徐月见昂起头,遗憾道:“你竟然和我一起晕了,那咱们可错过了不少好登西。”
系统闻言也有点想叹气,昨晚那个刺激的打斗可是难得一见。哪想到宿主晕了,他也没了反应,不然真应该好好记录下来。
“少爷,你醒了!”元芳正在外头端午膳,在门口就听见里面细微的动静,这才出声。
“元芳~中午好啊~”徐月见朝他摆摆手,鼻尖闻见了香气,肚子就咕噜叫起来。“你端什么来了?”
徐月见套了件薄衫在身上,下了榻子,走到盥洗处,问道。
“青菜粥。”元芳昨天没跟来,到了晚上有人来找他去伺候,才知道自家少爷在侍郎府中了毒药。
“大夫说您现在不宜吃带火气的东西,便寻了些清淡得温养着。”元芳把粥放在桌上,看着自家少爷越发消瘦的身子,心口微酸。
以前老爷就不待见少爷,如今好不容易嫁了人,带着婿回来,竟还能在这里中毒。
也不知怎么弄的。
元芳走去帮少爷绞湿帕子,刚想擦拭忽然发现。少爷松开的领口处,有一个淡淡的红痕。
这痕迹并不明显,若不是恰好撞上,定不会在意。
巾帕被少爷拿走,动作间,后颈处好像还有一个。
元芳蹙着眉,暗生疑窦。
房梁上盯着的暗卫呼吸一窒,手一翻抓来一个瓦砾,准备在那人开口的时候,打落什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徐月见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问。
元芳的拳头慢慢握起来,提气。
房梁上的暗卫随之心一紧,手里的砂砾半出。
“侍郎府竟然穷得连驱蚊的药草都不准备!”元芳气得跺脚,红着眼骂道:“也不知我们少爷身子娇弱,受不得蚊虫叮咬。”
上头的暗卫闻言,差点摔下房梁。
这都什么跟什么!
“嗯?”徐月见擡手摸了摸脖颈,他说怎么后面有点痒,原来是这样。
“没事没事,咱们也就住一晚,今天就回去了。”徐月见不在意地摆摆手,坐在椅子上开始喝粥。
梁上的暗卫见话题截止,赶紧闪身去报告消息。
“主子。”暗卫从窗户进来,准确降落在屋子中央。
沈衔青应了声,把册子丢在桌上,坐直了身子,“说吧。”
暗卫拱手把听到的消息一一复述出来,但到了‘蚊虫’时候,他卡了下才再度复述出来。
“蚊虫?”沈衔青不知该庆幸徐月见没发现,还是该庆幸主仆都是没心眼的人。
算了,左右有他护着。
没心眼就没心眼吧。
沈衔青走到窗边,看着面前的散布的花,擡手撚了下,柔嫩的花瓣散在他的手指上,点点汁水落满。
没和徐月见说昨日的事情,他是觉得不重要。他们本就是夫妻,拜过祖宗天地。再者说,也是为了解药才那样,何必出言。
若是真两情相悦,也来得及。
当天下午,徐月见才知道徐陵在打斗中,伤了脑子变成了傻子。而徐家其他的亲眷都被沈衔青收看待定,估摸着得去边关服劳役。
处置前,沈衔青还来问了他,潜台词感觉就是要不要宽容些。
“不必了,王爷自己决定就好。”徐月见坐上马车,说完同沈衔青摆摆手。
院子里被剥夺了权利的人,都在嚎啕大哭。最突出的还是徐大夫人,一直在咒骂他是‘扫把星’,不过立刻就被人堵住了嘴。
他对这些倒不在意,这些话又不能断定他是个怎样的人。不过还是谢谢沈衔青的行为。
所以他笑得更加真情实意了些。
沈衔青还得留下应付朝堂的事情,只能他一个人先回去。
徐月见安然地躺在马车上,道了句辛苦后非常开心地回去,他还有好多吃的没吃呢!
徐月见在府里待了好几日,尝试了不少新奇东西。若不是有高额薪水吊着,怕是又得有厨子连夜逃跑了。
又是不知道的某日,他午睡睁开眼。发现面前坐着一个头发花白,面露丘壑的老头,老头手里捏着针,看他醒了和蔼地笑了下。
“您是?”徐月见没动,能出现摄政王府的人,大都是安全的。
“竟然不怕?”老头摸了把胡须,颇为赞赏地道,“看来是对那小子极为信任了。”
那小子......?
是指沈衔青?
老头看他迷茫的眼睛,仰头一笑,“你果真没心眼,老头我开始听说你算计那小子,还一阵愤怒。现下一看,倒像只兔子。”
徐月见听到比喻,两眼一闭。
这个形容好像在说他很笨一样。
老头见他无言,更是一阵乐。谁想这冷冰冰的府邸里,竟还有这一个好玩的人儿,真是罕见!
老头虽说话痨了点,但医术应当不错,他近日来感觉到的惫懒,在施针之后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爷,怎么称呼?”徐月见趴在床上问。
老头闻言一愣,摸着胡须大声笑起来,“还是第一回有人叫我大爷,真不得了。”
“你这个小娃娃,和他一样叫我孙老头就行。”
“好嘞,孙老头。”徐月见裹上衣裳,笑着坐起身来。
“对了,根子,把药端进来。”孙老头喊了声,一个包裹严实的小孩端着药放在桌上,而后快速往后跑,坐在最远的地方。
徐月见多看了眼,就见孙老头解释道,“这孩子十分怕人,熟悉了就好。”
徐月见点点头暗自感慨,大的是社牛,小的是社恐,也是罕见。
想着他一笑,端起碗喝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他觉得这药不似之前那么苦,喝完后还透着一点甜。
“好了,老夫的任务完成了。”看到徐月见喝完药,孙老头一拍手,把针收了起来,和他挥挥手离开。
真是来时静悄悄,走的时候也不带走一片云。
徐月见倒回床榻上,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全是力气!腹部也饿得不行,感觉能吞下一头牛。
“元芳。”徐月见喊了声。
“诶!少爷!”元芳刚站在外头,大夫的手艺不传外人,所以他得避险。
“去问问王爷在哪里,今天晚上我们吃拨云霞!”徐月见起身套衣服,“算了,问你你也不知道,还是我去一趟。”
徐月见穿上鞋子往外走,前院的侍卫没有拦,看着他走了进去,但想吃东西心切的徐月见压根没注意这些。
“王爷,您在吗?”徐月见在院子里喊了声。
沈衔青与孙老头正坐在书房里,说着刚才施针的事情。乍一听,沈衔青还愣了下。
孙老头笑着抿了下茶,感慨道:“你们这些新婚夫妇,就是黏人啊。”
沈衔青先给孙老头倒了杯茶,说:“我和他并没有......”
说到此,他想到那晚,又闭上嘴,起身到门口。
“何事?”
徐月见笑着上前,仰着脑袋道:“王爷,晚上我们吃拨云霞怎么样,听说师傅拉了一批新鲜羊肉,巧着呢。”
沈衔青低头看着徐月见,反头扫了眼道:“不必。”
“诶!你不吃可别替我拒绝啊!”孙老头耳朵最灵,一听沈衔青拒绝,赶紧放下茶杯出来。
“小娃娃,别理他,要吃我们吃。老夫还没吃过这劳什子拨云霞呢。”孙老头瞥了眼冷面的沈衔青,道:“这没品的小子,我们不叫他!”
徐月见笑了下,没做声。
一炷香后,四人都坐在饭桌上,膳房的奴才端着一个铜锅放在桌面,锅子被一个扇叶分开,呈现出红色和白色的液体。
奴才陆陆续续又上了许多碟子,碟子上装着新鲜蔬菜和肉类。
“想吃什么,我来下。”徐月见说着拿起一叠肉先放下去,随后看众人的面色,下了好几叠东西。
这东西稀罕,外头的馆子还没出现。徐月见纯属想吃火锅,才弄出这糟。
吃火锅最重一个氛围,热腾腾的烟气萦绕在周围,孙老头是个极其活跃的性子,话头就没掉下地过。
沈衔青一如既往地不说话,吃得辣也不吭声,默默喝水。
徐月见悄悄看了眼有点想笑。
旁边的小孩吃到半途,忽然扯了下他的袖子,张着嘴道:“哥哥,好吃,谢谢你。”
徐月见闻言摸了摸他的脑袋,“爱吃就行。”
能让i人短短半日内,和不熟悉的人同桌吃饭,还能夸赞,他还真是厉害。
吃完这餐饭夜色已深,饭局本来就此散去。孙老头却突然‘啊’了声,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帖子,放在徐月见面前。
“娃娃,这是小子的姑妈托我送来的,说两日后想邀你过府一聚。”
徐月见一愣,看着上面挂着兰花的帖子,下意识看向沈衔青。显然沈衔青也没预料到,面上僵了一瞬。
他接过帖子,上头馨香的气味裹入鼻尖。一闻便能猜测出,对方一定是一个温婉柔和的女子。
徐月见想到了乖觉的傅明澄,掂了两下帖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了。
两日后,徐月见坐上了去往傅府的马车,两个府邸挨得并不远,绕了两条街就到了。
“少爷,到了。”
徐月见拿着帖子撩开帘子,走下去。他今日穿得极为俊俏,又带了额带,端得乖巧可人,最受老一辈喜欢。
自信心爆棚的徐月见走到府门口,还没踏进去,门口的一个丫鬟给他施礼,道:“请公子随意念一个字。”
徐月见蹙着眉,没懂。但还是小声说了一个,“正。”
“正,五笔,落甲。”丫鬟哐当掏出一个龟壳,啪啪一顿说,而后笑着说:“今日果真是好日子,公子来得正是时候呢!”
“不出意外,公子今日回去能碰上钱财。”
这话术,徐月见抿了下唇。
好像天桥底下摆摊的算命师傅。
“公子快请,夫人在里头等着你呢。”丫鬟招呼他进去,踏过门槛,门内的景致完全变了个花样。
说是不好看倒也不是,就是布置起来很像仙境。四周的山水高低相叠,落下的水花与跃起的鱼儿,再加上......不知哪来找来的超大八卦图。
有种杂乱又美丽的感觉。
徐月见木着脸走进去,看见里面是正常的内室,深深松了口气。
“堂嫂,你来了?”傅明澄坐在椅子上,他一早知道娘邀了徐月见,早早在这等着。
“嗯。”徐月见略带怜悯地看向傅明澄,在这个环境下跋扈一点,好像也正常。毕竟再不跋扈,就该继承卜算大业了。
“嗯?”傅明澄察觉到视线,迷茫地擡起脑袋。
徐月见叹口气,问:“夫人呢,我来都还未见到呢。”
说到这,傅明澄面色一僵,挠挠头说:“我娘说她算到你根骨清奇,得先完成卜算才能见她。”
徐月见:......
所以本意是让他学算卦,而不是有事和他说。
约莫是看到了他木楞的脸,傅明澄走上前来,小声说:“堂嫂,这是最简单的,我三岁的时候,就无师自通了。”
徐月见侧头看他一眼,冷笑一声。
感情这狗血文里还掺杂着仙侠元素吗?
到底有没有想过,一个普通人连卦象都看不懂啊!!!
徐月见蹲下身,瞧着地面上几横几竖的东西。只觉得两眼一黑,好似又回到了高考做数学题时候的茫然无措。
真难啊。
徐月见托腮,决定寻求外挂,“统子,你会吗?”
系统扫描了下,回答栏里空空如也。
“统子我也查不到。”
唉。
徐月见叹口气,摆烂地想,不见就不见吧。
他如此想着,起身预备要走,却不小心踢到了龟壳,龟壳在地上翻了几翻,露出一个奇怪的图案。
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哗啦’一声,珠帘被拉开。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裳的丰腴夫人快步出来,桃腮粉脸,让人瞧之欢喜。
“哎呦呦,我果真没算错。沈小子这夫人悟性不错,这不一下就解开了,还没用到一盏茶呢。”夫人笑得从怀里再拿出一个黑白颜色盘,递到他面前。
“再转一下。”
徐月见在听到悟性不错时,就已经心如死灰。他两辈子第一次接触到,算卦这门东西,哪来的悟性不错。
这话简直比桥洞底下的师傅还会忽悠人,别这群丫鬟都是因着一句‘悟性不错’进了坑吧。
徐月见呆滞地伸出手,轻轻一拨动。黑白盘的指针顺着力道转圈圈,最后停在一个空白的地方。
他送了口气,总算是没停在有字符的地方。
他瞧着对面人愣了一瞬,勾了勾嘴唇,这总没话说了吧。
“老仙爷啊!”夫人忽然惊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细细地绕着他看了好几眼,眼里的光芒怎么也藏不住。
徐月见心一沉,不是吧,这也能编?
“你这命格非富即贵,又因兴象柔和,能吸引人。”夫人看着盘上的东西,念叨着,“不仅如此,你还能柔化刀剑。”
夫人连连惊叹两声,“之前我还以为你与沈家小子没有缘分,今日一瞧竟然是大大的缘分!”
徐月见听到‘招人喜欢’那稍微讶然一下,再听到后面的言语,那一点相信随风而去。
所以说,见家长都是这样。
徐月见笑着道:“我与王爷自然有缘分,借夫人吉言了。”
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