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涿光忆及,此前乔时怜靠近时,他听得的足音,是踉踉跄跄,一瘸一拐的。他当即离开那道温软唇边,松缓着动作,望着她身上看去,却是见得她抑制着颤抖忍着痛,实则早已难以站稳。
他心头一凛,“为何疼还忍着?”
虽是话问出口时,他便已有了答案。他与她皆贪恋着对方的温存,如何还顾得上身处的疼痛?
旋即他俯下身,将她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
乔时怜搂着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肩头,低声说道:“我没有刻意忍着。”
林雾缥缈里,苏涿光向着山下而行。
却听那牵引着他所有思绪的声线说,“是我很想你。”
真的,真的很想。
没有比相逢更能止却疼痛的良药。
一切苦痛,皆会在这样睽违久时的重逢里,消于无形。
乔时怜回到将军府后,大多时日仍处于昏沉休养的状态。
不过她每每尚有意识时,都能察觉自己身侧有着熟悉的气息,她便又再循着他的体温,抱着搂着,安然睡了去。
那夜从云起山至枫琊山,几乎是横跨了整个京城。她一再央求着王令夕,才被后者无奈之下带到了枫琊山。在这一路,她听说了数日以来,苏涿光为寻她的种种,心亦随之揪起。
乔时怜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他,等不及将军府的暗卫传话,亲自去了山处林间寻他。
即便王令夕根据她的身体状况提出了抗议,但她想,他寻她如此之久,数日未歇,她不过是忍着点伤寻他,如此短短距离,算不得什么。
故而她的伤又加重了不少,整日卧于榻上昏睡。
是日,乔时怜睡眼惺忪之时,照旧于锦衾间摸索半晌,没能寻到他的身影。
她缓缓睁开眼,虽是仍觉着浑身虚弱疲软,但勉强能起身下榻。
乔时怜随手搭了件衣衫,趿着鞋往外走去,却听得正堂处传来苏涿光的嗓音。
她步子一顿,他在见客?
堂内,苏涿光望着适才探望完乔时怜的昭月,“长公主殿下,我听怀安说,那时他将陆虚怀老先生请到正殿,新帝被斥,松口答应送阿怜回府,之后派人前去时,阿怜早已出宫,是殿下把阿怜换了出去?”
昭月闷闷地应道:“是…我也没想到,我这样做竟然会害得时怜……”
苏涿光接言道:“殿下无需愧疚。我只是觉得此事蹊跷,想要了解究竟。”
“目前除了王家那位女子,人人皆知的是,我在枫琊山寻到了阿怜。可阿怜是在云起山坠崖,被王家女子救起,送到枫琊山的。”
“什么?”
昭月闻言,惊得从椅上站起,“这怎么可能!”
心性单纯如她,本是真的以为自己一时不察,让乔时怜出了意外,所以才愧疚不已。
苏涿光沉声续道:“此事我曾与禁军陆统领了解过,他也说,那日阿怜是借由长公主的名义顺利出宫,但此后马车是去了何处,究竟有没有经过枫琊山,根本没人知道。只有翌日传出消息,说阿怜逃出皇宫时,在枫琊山不慎坠崖。”
“在云起山坠崖的马车,和枫琊山残留的马车碎片,是相差无几的。”
苏涿光能够肯定,此事是有人暗害乔时怜,但如此大费周折设计,他不知其人目的为何。
“殿下相助阿怜逃离皇宫,这份恩情将军府记着,但苏某想让殿下再仔细想想,譬如阿怜坠崖,是怎么为人所知的?以及出宫之时,还有何人在她身侧?”
昭月敛眉陷入了沉思,“时怜坠崖的消息为人所知,是枫琊山有百姓发现了从悬崖摔下来的马车,报了官府。因皇室马车有所不同,所以很快就被认出是我公主府的马车…公主府除了我,就只有时怜乘坐的那一辆。”
苏涿光又问:“那第二个问题?”
但此番昭月却支支吾吾起来,“我…我……”
饶是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却在苏涿光几乎是审视的目光里,心底憋着的秘密愈发藏不住了。
苏涿光了然,“殿下有事相瞒。”
昭月叹了口气,“这件事,是我为揽住罪责不得不瞒的。我身为皇兄的同胞妹妹,哪怕是我放走了时怜,皇兄也不会对我如何,最多骂我一顿就放我回去了,但我必须要为那个人瞒住。”
苏涿光颔首:“皇后。”
能在皇宫里如此费心思相帮乔时怜的,也唯有周姝了。只是苏涿光没想到,昭月在此事上,对季琛都隐瞒了这件事有周姝的参与。
乔时怜出了事后,包括秦朔在内,都只是知昭月相助乔时怜出逃发生了意外,却忽略了这里面还有着一号人物。
眼见苏涿光一眼戳破,昭月索性如实道来,“时怜出宫的一应事项,确实是皇嫂安排的。我在这其中,不过是借用长公主的身份,去应付皇兄那边,以免祸及皇嫂,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言罢,昭月忙不叠为周姝说话,“但皇嫂绝对没有害时怜的心思,她和时怜的感情,想必苏少将军再清楚不过了。时怜出了事后,我曾入宫见过皇嫂,她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病恹恹的,完全变了个样。”
苏涿光:“我并非怀疑皇后。”
话音方落,屏风后显出乔时怜的身影,她怔怔问着昭月:“阿姝她还好吗?”
不知为何,方才乔时怜窥听的昭月对周姝的形容,她忽生出不祥的预感。
前世游魂时,那茶楼闲聊的喧嚷浮现。
“周家那三姑娘,可惜,可惜啊!这样绝妙女子,尚不足二十……”
“不慎于城楼失足摔了下去,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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