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小修)
“时怜,久违了。”
雨势滂沱,重重晦影处,罗伞擎盖下,男人傲然的语调传来。
随即窸窣声响踏过泥泞,密集的步伐逼近,得令而来的奉天军已将乔时怜与北风二人团团围住。
北风拔出藏于腰间的软剑,挡在了乔时怜跟前。
天地昏沉,沥沥声色里,一人一剑,与雄然昂首的军队对峙,胜负仿佛早有定论。
乔时怜冷眼看着倏忽发生的一切。
此前她听得秦朔嗓音乍然响起时,她只觉心脏似是无形间被一双手陡然捏住,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亦是花容失色。
但眼下见着真正落入难逃的绝境时,她忽的平静了下来。
再慌张,她也是无路可退了。
她望着已贵为天子的秦朔,不由得出声反讽,“陛下还真是有心,在此等候。”
细微的虫鸣掠过雨声,身前的北风疑道:“寻踪虫?”
他偏过头,低声解释与乔时怜:“此虫可追寻某种气味,百里之内无处遁形。”
雨声漫漫,双方剑拔弩张,谁也未动。
秦朔似是格外有耐心。
他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以猎人的姿态,向着二人俯首而视,“时怜,今日你身边那个小姑娘穿着你的衣裳,引奉天军往城东而去,朕险些都被你骗过去了。好在朕从你送给皇后的诸多香露里…取了些许。”
“朕试了这么多,终于发现城中两处有反应。”
除了乔时怜这一处,另一处便是西风那里。只是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什么,他这一来,直接撞上了出城将逃的乔时怜。
乔时怜擡手让北风收了剑,孤身向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道:“陛下圣驾,臣女不得不迎。只是陛下若想让臣女入宫,也需传召于将军府,而非在此草草行事。”
秦朔对此,早备了一套说辞:“皇后近日烦思难解,郁结于心生出心疾,朕念其家人尽赴东北战线卫国,京中唯有时怜你是她的知心好友,可为皇后解忧。今日出宫前,皇后已缠绵病榻难起,故朕等不及传召了。”
纵是隔着蓑衣,乔时怜仍觉身上雨水渐凉,她咬牙问道:“若臣女不愿呢?”
秦朔轻笑一声,“时怜,你可知在绝对的皇权之下,未有愿与不愿,只有从与不从。更何况,你的命还在朕手里,似乎容不得你自己做选择。”
乔时怜讥道:“陛下上回违背你我约定,臣女以为,此约当作废了才是。”
她自是指秦朔表面应了她替她保密,暗中却欲散布一事,虽然此事被她提前搅黄,但未做成,不代表未做过。
提及此,秦朔面色微变,却很快平复如常。
作废便作废罢,事到如今,乔时怜早已是他掌中之物,不论是远在西北的苏涿光,还是京城的将军府,无人可阻挡他强占她了。
他和苏涿光的角逐,很快便会落幕,他将站在高位之上,成为最终的赢家。
“朕的耐心有限,时怜,给你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
话中威胁意味很是明显。
乔时怜知,现下的她,生死全凭他一念,根本未有反抗的余地。
北方战事未平,将军府的地位暂不会被动,但若她抗命,保不准待得战平,秦朔将鸟尽弓藏,卸磨杀驴。昨日她才听北风说,西北前线敌兵已退,苏涿光回京在即,只是不确定什么时候动身。
她需为苏涿光争取时日,而非一味地与秦朔硬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少顷,乔时怜深做呼吸,沉静应道:“既是回京入宫,有陛下的奉天军护送,臣女的侍卫便不必跟着入宫了吧?”
秦朔见她松口,笑意掠过眉眼:“依你。”
北风一时慌了神:“少夫人…”
乔时怜若就此入了宫,他如何有脸回到将军府?他宁可拼死把乔时怜冲出重围,也不愿落得如此局面。
乔时怜暗暗扯动着他的衣袖,“北风,你听我说……”
雨水难察的急促起来,秦朔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扬声问着:“时怜,你同你的侍卫交代好了吗?”
他当然知道,乔时怜这样做,不过是另寻他法,让她的侍卫能够安全离开,为苏涿光乃至将军府传递消息,商议对策。
但他并不在意,他觉得哪怕他任由乔时怜苦心密谋什么,她也掀不起浪来。
待嘱咐完毕,乔时怜拍了拍北风的胳膊,“回去吧。”
北风郑重应着:“是。”
及入宫,已是雨暮时分。
疏雨渐歇,挽过夜色。
乔时怜抵至皇宫某一寝殿时,她望着陌生的周处,“陛下,若臣女没有记错的话,这非是皇后娘娘住的寝宫。”
烛火熠熠,照彻极尽奢华的雕玉案几、浮翠屏风,层层帘幔缠就珍珠相缀,其下镂金嵌瑙的青铜炉焚着沉香,烟色缕缕。
秦朔浮起的笑意不达眼底,“朕会让你见到皇后的。”
此处寝殿,可是费尽了他不少心思打造。
他想,比起将军府,他这精心布置的金丝笼,更适合把她囚在这里。
“嗒——”
寝殿的门被夜风带过,余下乔时怜与秦朔二人,立于晃动的烛影里。
眼见秦朔离她不过几步之遥,乔时怜不自觉地往后退着,拼力掩饰着不安。纵是她调整着渐促的呼吸,抑制住发抖的手,却依旧被步步逼近的秦朔察觉。
无人做声的寝殿里,她颤巍巍退去的步子,逐而慌乱的气息,清晰可闻。
“你在害怕?”
比起发问,秦朔这刻意拖长的语调,更像是陈述而出的语句,似是在印证着她此刻极力藏着的心绪。
旋即秦朔露出满意的笑,偏而让乔时怜瞥见时不寒而栗。
他说:“好极了。”
她越是怕他,他骨子里征服的欲望便越是受着刺激,继而使他心底觉着无比畅快。
乔时怜当然害怕。
从池阴城回京一路上,她皆在想,届时若到了皇宫里,她该如何应对秦朔。可如今真的身处这样境地里时,她因过于恐慌,灵台陷入了一片空白,设想的各种法子一霎都抛至了九霄外。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要秦朔想,她做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所以她才这般害怕。
高大挺拔的身形朝她覆下浓重的影,乔时怜望着处处充满危险的秦朔,面色愈发惨白。
她步步退身,后背抵至冰凉的墙处时,她遽然急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朔玩味的目光打量着她,掠过她不安的面庞,嗓音沉沉,“朕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时怜。”
乔时怜屏住了呼吸,攥着衣袖的手指捏得极紧。
锦服摩挲的响动轻起,她见他擡起手,已朝她下颌伸来。
乔时怜抑制不住浑身颤抖,她既怒又怕,眸中嫌恶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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