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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1 / 2)

洞房

翌日,天光尚微,柳弄莺啼时。

秋英为乔时怜梳妆的间隙,西风已按捺不住围着乔时怜转来绕去,“姑娘!怎么样?昨日那本…”

乔时怜面容僵住,旋即温温笑着答道:“挺,挺好看的……”

她擡手试着簪,侧过头装作对镜照面,以袖悄然藏住脸颊的滚烫。

那话本,她仅仅扫了一眼,便见着其上大段关乎男女主角赤肤相贴的描写,还有好些露骨下流的对话……旋即她急速合上话本,自觉羞耻得不敢多看。

彼时乔时怜平躺在榻上,捏着手边的话本,骤而加剧的心跳怦然。

她阖上眼之际,脑海里仍充斥着她所见的文段,即便篇幅尚短,却始终挥之不去,反复现于眼前。

她由此想着,苏涿光不喜欢她的亲吻,可他在车厢内又欲对她…原来他是喜欢这种褪去衣衫,赤.裸相近的接触吗?

难怪那时他要扯动自己的衣襟。

乔时怜委实想象不出来,苏涿光那张漠然无欲的脸庞,私下藏着的竟是这般狂浪的念想。

“那姑娘看完了吗?看完了给我也看看!”西风兴意盎然地问着她。

乔时怜不自觉敛下眼:“我,我还没看完。改日给你…”

她怎敢将那话本拿给西风?那不是就会让西风知道,她乔时怜过目了如此香艳刺激的内容?她是做不出让别人知晓她看过此等内容的事的。

“好呀!那我等姑娘看完好了,我不急着要的,我那里还好多呢。”

好在西风单纯,也没能看出乔时怜的异常。

看来,之后得给西风多送去别的话本,莫要让之再想起她此处这本才是。

半晌后,云开雾散。

庭院荫下,乔时怜闲躺于藤椅处,手持团扇,摇着明晃的日光。

她知正堂那边苏涿光已携媒人至,为之说亲。她心怀忐忑地待着结果,也没敢亲自去探看究竟,只是派暗卫中较为稳重的北风去了正堂处打听消息。

但说到底,这门婚事成与否,还需看爹娘的意见。

不多时,东风的声音从树梢传来,“方才出门碰上东宫的人驱车朝相府来了,晦气。”

西风啃着果子的手顿住,含糊着声惊道:“这怎得了!”

提及东宫,乔时怜一个激灵坐起了身。

秦朔果然还是来了,只怕是想要阻止她和苏涿光的婚事。

但又听东风说:“我把他的车轱辘卸了。”

西风给他竖了个拇指:“不愧是你!”

乔时怜方松了口气,从正堂探了消息过来的北风续道:“还是漏了个东宫的人,连滚带爬赶到相府了。”

西风当即气得把手里果子掷往东风身上,怒道:“东风你大爷的!能不能靠谱点!”

三暗卫自是知晓,乔时怜与苏涿光的婚事,最大的障碍即是对乔时怜势在必得的东宫。

乔时怜目光移至远处的正堂,起身便要往之走去。

不管如何,她都要为自己争取,绝不能嫁入东宫。

北风:“乔相回绝了。”

西风骂骂咧咧:“北风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乔时怜:“……”

她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一个时辰后,家仆们陆陆续续搬来苏家的聘礼,但见一昂首雄姿的大雁身系红绸,挺立在礼箱之上,晃着脑袋望着好奇凑上前的西风。

乔时怜见此,便知她与苏涿光的婚事已定。

心头的重石终是落下,她一时竟觉得有些虚脱,这几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让她人都憔悴了不少,怕是比之从前还弱不胜衣。

西风对大雁赞道:“呀,这只雁还不错啊!也就咱们少将军能连夜猎得了。”

乔时怜:“连夜…?”

回想起昨夜苏涿光把她送到相府门前便离去,似乎是有事要忙。原来他还惦记着自己说想要快些成亲,所以刻不容缓。

西风点点头,“刚遇着风来,听他说是少将军知晓姑娘急着成亲,所以半刻都不曾拖沓,昨夜就赶去京郊猎雁了。这纳采所用的大雁可重要了,不仅寓意从一而终,白头偕老,大雁越是品相好,便说明提亲人想要求娶的心意越诚呢!”

言罢西风望着乔时怜,“姑娘,少将军对你这么好,三书六礼的规程定是不能缺的。再急着洞房花烛夜,也要再等等啊。”

乔时怜霎红了面,“我…我没有…”

西风嘻嘻一笑,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我懂,我懂。春宵一刻值千金,又有少将军这么好看的夫婿,急也是正常的。”

乔时怜:“……”

看来这事她怎么解释都没有用的。

-

及霞光满天,暮落长夜。

乔夫人步进怀玉院,至卧房与乔时怜促膝而谈。

“娘…”乔时怜低头望着灯下掠动的火光。

这是自前世重回,她第一次与母亲独处。她此前总是找着借口避开,心想着只要她不见,就不会想起那般悲事。却是在这同屋檐下,难以释怀的噩梦缠着她整夜不眠。

“你的婚事,我和你爹爹昨夜商量了许久。因得知这其中有你的意愿,所以你爹爹最后还是决定应了苏家的提亲,互换了庚帖。”

乔夫人瞄了眼女儿心事重重的容,叹声道:“娘亲知道,自九暮山回来,你对你爹爹心有芥蒂,甚至是对为娘…你爹爹怕惹你伤心,也刻意避免着同你相见。”

乔时怜只觉眸中温热不自觉地盈满眶,她低声道:“…怜儿不敢心生怨怼,只是会伤心,会难过。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顾全大局,不可能事事照应我,把我放在第一位。必要的时候……做出一些牺牲无可厚非。”

可若说道理谁又会不懂呢?她早已把其中种种看得通透,只是没法释怀罢了。在重回人间的时日,她一遍遍用这样的道理劝说自己,但未有一日意平。

她的心非是木石,怎会不生悲?

乔夫人自知其性情,未再接言提及,她握着乔时怜的手,语重心长道:“怜儿,爹娘如今只想你过得平安无忧,其余的事你不用顾虑。其实那时自你爹爹去求得将军府的暗卫,便有心把你许给苏少将军。东宫虽好,储妃之位为人艳羡,但都比不上你的安危重要。”

乔时怜这才知,原来她在九暮山遇刺一事,爹娘亦是怀疑是觊觎储妃之位的人设计。因此父亲宁可舍弃东宫的权势,冒着得罪储君的风险,也要拒绝秦朔派来的人。

“苏少将军看着冷情,但至少他救过你的命,说明他为人心善,不会亏待于你。且他置身朝局外,不插手朝廷事务,亦不会将你牵扯进权贵利益。如今这京中,苏家是最合适,夫婿也最配得上我怜儿的。”

话落,乔夫人笑道:“最重要的是,这是怜儿你喜欢的。”

原来她的这门亲事,是爹娘左右权衡为她做出的最优选择。

乔时怜心中酸涩翻涌,指尖被母亲双手包裹的暖意尚在,她由着晚风拂弄眼角噙着的泪,却倔强地抑制住不往下落。

她心里的疙瘩仍旧难消难解。

乔夫人轻揉着她的发:“哭什么?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你长兄今日可是跑去商会转了几圈,说着要给你挑最好的出嫁之礼。爹娘给你准备的嫁妆,绝对会是京城最隆重的。只是…”

眼见她眸中郁色未散,乔夫人忽的道歉:“对不起…”

心底最后一丝防线崩塌,她终是止不住泪,任之潸然。

乔夫人擡手拭着乔时怜眼角的泪痕,将她拥入怀里,抚着她的脊背拍了拍,哽咽着声:“我们的怜儿以后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姑娘…要是苏涿光待你不好,你随时传信至相府,让你爹爹找苏将军评理去。”

会生恨吗?她难生恨。

会原谅这一切,真正释怀放下吗?乔时怜给不出答案。

她身在相府的时日已短,她总会走出栖身十余年的这片林,去寻自己的另一方天地,觅得良景,与过去渐别。

少顷,待情绪稍定,乔夫人似有话说,又生生止住了口,“罢了,此事并不着急,之后再同你提。”

-

乔时怜与苏涿光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

乔时怜知,这是苏家争来的最快时日。因讲究双数月份为吉,但六月谐音“流”,暗喻了夫妻流散,并不宜嫁娶。随后礼部择日,最终定下八月初八为良吉之日。

她顾虑一切尘埃落定前恐会有东宫碍事,故至婚期前,乔时怜皆闭门在府,一切谨慎至微。

但临近婚期时,宫中昭月公主捎来消息,秦朔不知做了什么惹恼了圣上,被罚在殿不得出,乔时怜提着的心始才有了落处。

此间时段,京中早已流传各种关乎乔时怜与苏涿光的话本,不外乎是为英雄难过美人关,苏少将军对乔时怜情深似海,追求京中第一美人的桥段。让一众皆忘了,此前他们追捧热议的,是东宫与乔时怜相配。

“这都什么和什么……”

乔时怜翻看着西风淘来的话本,那书页上尽是甜腻至齁、不堪入耳的情话,“也亏他们能把苏涿光写得…呃,像个衣冠禽兽。”

哪怕着书人明知那冷面将军根本不可能如此,他们也乐于这样写。话本此等闲余玩看之物,自是迎合京中热潮才能卖个好价钱。

当然这一切都要得益于季琛的手笔。虽然她听东风说,因此事,苏涿光把季琛打了一顿,并捆起来扔到了昭月公主跟前。

乔时怜难得清闲了段时间,除却周姝上门拜访,其余时候她便是在乔夫人督促下准备大婚各种仪程。

八月初七是夜。

乔夫人从袖中拿出一本画册放予乔时怜怀里。

“苏涿光虽是年有二十,但他身边不曾有侍妾通房,因此这本册子,怜儿你在大婚之日前,需得认真观习。毕竟他是武人出身,可能没轻没重的,我怕他伤了你。”

乔时怜尚且不明,苏涿光怎会伤她?难道是母亲听信外界之言,认为苏涿光从不怜香惜玉?

她抱着疑惑,随意翻开了那画册,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没能掩住口中的惊呼。她的面上迅然浮起了嫣红之色,连着脖颈亦泛着粉霞。

这比之她藏在枕下、西风挑给她的那话本,更加直击感官。那白花花的赤.裸画面让她只一眼便头晕目眩,更遑论其上奇奇怪怪的姿势…乔时怜没敢细看,她完全想象不出,她与苏涿光会做出这样的事。

哪怕她因上次苏涿光褪她衣衫之事,她对苏涿光的看法有变,但后来她羞着脸看完了那话本,觉得苏涿光无非就是喜欢除了亲吻以外的其他接触罢了。那话本上的男女喜欢脱了衣衫抱着入睡,想来苏涿光也是如此。

“娘亲知你面薄,最怕羞臊。可你既是成亲,这种事迟早都会经历的,若是夫婿有经验,娘亲也不会这样为你操心了。但那苏涿光瞧着就是不通房事…”

乔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劝道:“所以就得辛苦我们的怜儿去好好引导他,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好。”

乔时怜支支吾吾地答了话,“我我,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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