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唤就站在门外，身上的西服并未更换，只是扯去了领带，套了一件黑色羽绒服。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近十天，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方才在酒店楼下碰上，她没有向他投去过一个正视的眼神，现今玄关灯光明亮，他就这么站在面前，垂眸认真望着她，竟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开口：“是不舒服么？怎么不来吃晚饭。”
迟烟下意识移开目光：“不饿。”
他忽然靠近，将手中的围巾温柔细致地系在她的脖颈上，最后将遮挡住嘴唇那部分轻轻往下按了按。
迟烟愣了愣，鼻息间嗅到熟悉的味道，别扭地侧开头，想要去扯，却被他制止住。
“别拿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要睡了。
“八点一刻。”程唤擡手，扬眉瞥一眼腕表，复而看向她，“你确定现在就要睡？”
随便说来的话被拆穿，迟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抿唇不语。
程唤声音柔和下来：“过来的路上不到八百米，有个餐厅，去那里吃点东西吧。”
迟烟：“我不饿。”
“可我饿了。”他擡手抵着肚子，“晚上的菜里好多青椒，我一个都不能吃。不吃饭胃里难受，觉也睡不好。”
又开始示弱装乖。
她短促皱眉，冷硬道：“那你，自己去吃。”
程唤俯身过来，轻声说：“可玉菱山有狼，我一个人害怕……”
说得语气委委屈屈，眼神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迟烟想起自己下午问于希关于狼的事情时她纳闷的神情，心里升腾出被戏耍的羞恼——
“程唤，你有完没完。”
话音落，空气似乎有一瞬间凝滞。
长廊感应灯亮了又灭，迟烟指尖悄悄攥住衣角，想不通自己心中为何要泛起后悔的情绪。
眼前的男人身形微顿，垂眸站直身体，嘴角勾出个浅淡的笑。明明是笑，却无端能看出一丝落寞，连方才那份慵懒散漫的意味也无了。
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妥协，哄人似的：
“你晚上没吃饭，我放心不下……饿着肚子对胃不好，吃些东西，好吗？”
八点半，还不是休息时刻，大厅中有旅客，也有三两个工作人员喝茶闲聊，大部分来客都在暖气充足的房间内休息。
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迟烟和程唤走步梯下楼，从后门通道出了酒店。
山里的雪夜没有迟烟想象得那么荒凉，那么冷。
她套了长度及脚踝的深色羽绒服，踩了一双雪地棉靴，比来时更像只肉粽子。
夜晚很安静，她和程唤并肩走在白雪皑皑的大道上。
月辉洒落大地，周围是同样被雪覆盖得让人辨认不出品种的植被，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程唤：“苏屿前些日子上过表演课，他说在表演时排解紧张的办法就是把四周的人当作你喜欢的物件，比如他喜欢赛车，那就把工作人员看成是一堆赛车围着，紧张的心情就会缓和不少。”
说这些话的时候，程唤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似乎也在设想真人变赛车是怎样的滑稽场面。
迟烟静静看着他的侧脸，心中微动。
他果然猜中她的心事，知道她在因为什么而困扰，所以用玩笑的话题来缓解她的紧张和担忧。
迟烟放在羽绒服口袋的手轻轻捏了捏，好似无所谓地回答：“好。”
餐厅里人不多，有两桌是在玉菱山游玩的旅客，正在喝着小酒聊天。
迟烟和程唤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落座，听着餐厅内惬意慵懒的爵士曲。
程唤点了鸡汤看着她慢慢喝，全程没有刻意搭话，也不会直勾勾的盯着她，语气和姿态自然的像同她一起约饭的老朋友。
程唤总有这样的本事，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于是迟烟忐忑的心情也渐渐缓和，吃过温暖的食物走出餐厅，心情也好像变得轻松一些。
程唤问:“你出来这些天，派派被安置在哪里了？”
迟烟悠闲地看着星星，不经意答：“在小藤哥那里，过几天秦姐就回来了，到时候再接回家。”
身边的脚步声好像停住，迟烟回头，看见程唤轻蹙眉心，扬眉问：
“小藤哥？”
这问句和表情的潜台词很明显，像是无声在质疑：你们什么时候这样熟了。
可是这句话过后，程唤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深吸气，无声地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
“抱歉。”他扯出一个笑，“时候不早了，回酒店好好休息。”
说着，他垂眸走在前头。
迟烟脚步微顿，在与他错身而过之际，只来得及看见他压低的眼睫。
而方才恬静自然的氛围好像一瞬间便消失了。
那之后，程唤一直沉默地将她送到房门前。
走廊里很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早已进入梦乡。迟烟拿出口袋里被体温暖热的房卡将门打开，进去之前回头对他道谢：“今天谢谢你。”
“等等。”他说着，将方才从车里拿的东西递过来，“这是暖贴，户外拍摄难免会冷。我看天气预报明天有雪，你在里衣上多贴几个。”
迟烟垂眼，看他修长冷白的指节轻勾着纸袋，袋口敞开着，里面放了两盒暖宝宝。
“不接吗？”
“程唤。”迟烟看向他，酝酿一晚上的情绪终于忍不下去，想要郑重地与他理清关系，“你不必对我好，我们——”
“员工福利。”程唤打断她的话，笑得风轻云淡，“值不了几个钱的物件罢了，每个人都有一份。”
她抿唇，终于接过来。
手指无意间与程唤相碰，他的指尖很冰，在她触碰的瞬间便迅速不着痕迹地收拢退后。
“那，晚安。”他的眼神专注，看过来时像在看什么珍贵的宝贝。
迟烟下意识屏住呼吸，感觉屋内刚刚开启的暖风，好像在这一刻都尽数往她的方向涌。
燥热，难耐……
就在这时，对面房间传来一阵说话声音，似乎是从玄关方向由远及近。
几乎是同一瞬间，迟烟与程唤的视线无声交汇。
这次住宿安排是工作人员住在二层，主创人员住在三层，迟烟的房间正对面，就是孙婕西的房间。
MV女主和公司老板深夜相会，任谁撞见都很难不被误会，更何况是负责拍摄的导演……
忽地，“咔嗒”一声开门音响起。
孙婕西打着电话从房间推门出来，看见迟烟，随即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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