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好,元叉,吃这一套。
一次,元叉来见你,你说他现在变心了,他说没有。你说就是变了,他说就是没有。
你说,朝中都传遍了,说你现在宫中府中,俱为一体,权倾天下,待时而起。
元叉说,怎么可能?
你说:“你把你儿子元舒,安排到尚书省,掌握了各地报上来的所有文书,你把你堂弟元洪业,指派到河北定州,替你招兵买马,你让你爹元继,把守西边的潼关,你派你堂侄元法僧,出任南面的徐州刺史,暗中联络南朝。”
元叉惊恐,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一下,知道这么多。
“你背着我做这些,到底是想把我,怎么着?”你故意混淆了对国家忠诚,与对你忠诚之间的区别,开始咄咄逼人。
元叉心里,毕竟还是有你,所以想要洗去你的质疑,便说:“那你说吧,要我怎么办?”
你挪到他身边去坐,抚摸着他的耳根,尽量轻柔地说:“元郎,你要是主动辞去领军将军的职务,专心替我处理朝政,我便觉得,你是忠的。”
元叉斜过眼睛来看你,看你妩媚,看得沉醉。
你这个猫女啊,男人看不得。
元叉想着,他一个堂堂大男人,跟你一个女人,较什么劲,而且还是个这么妖艳的女人。
于是,他还真就把领军将军的职务,给辞了。
你顺手就把领军将军的大印,给了元雍。
元雍说,不要急于动手。
于是,你等了两个月。
元雍说,最好让你儿子出面动手,让你儿子行调虎离山之计,派他去近郊巡视,等他走了,再让你儿子下诏,免去他的侍中之职,这样他就无法进宫办事,无法发号施令。
这时候,要杀他,要剐他,就随你了。
你照办了,一切计划顺利进行,元叉轻松就擒。
可到了该要杀他,该要剐他的时候,你心软了。
他好歹,比元雍好些,你指的是,不可描述之事那方面。
可是,群臣纷纷上书,要你杀了元叉,你想想,你马上又要临朝听政了,没有朝臣的合作,也不行。
哎,天下好男人,多得是!
你一咬牙,决定相信未来,于是,你依依不舍地,赐死了元叉。
元叉死了,你又追赠他为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令。并赦免了他的所有同党。
这就让大家很懵圈了,既然要杀了他,那为什么,这么快又追赠他呢?既然这么快,就要追赠他,那又何必杀了他?这到底是,大家的悟性不高,还是朝廷的是非不明呢?
哎,且不管他,总之,元叉死了,大家也还是很兴奋的。
你任性,但不愚蠢,你在头脑清醒的时候,多少还是知道,这天下大事,关键还在用人。当年,你的情人,清河王元怿,把朝政打理得很好,如今他不在了,你就提拔他提拔过的人,推行他推行过的事。
这样一来,朝廷大局,也就稍有起色。
在南方,临淮王元彧,收复了被元法僧白白送给南朝的徐州,逼退了萧衍的北伐。
在西方,行台萧宝寅,在陇西击败了叛乱的羌族首领莫折天生,即将收复长安,补全西北。
那么,现在,只要再接再厉,剿灭了北方的破六韩拔陵,你,和你的儿子,你的大臣们,就又可以安享太平。
你,又可以,四处留情。
可是,那破六韩拔陵,不是三心二意的萧衍,不是一穷二白的莫折天生,在力克怀朔、武川之后,兵锋直指中原的他们,如今的兵力,已有二十万之众。
不久前,诈降的贺拔氏父子,谋杀了叛军大将卫可孤,贺拔度拔在随后的战斗中牺牲,贺拔三兄弟,流落到了肆州城。
破六韩拔陵随即整编了卫可孤的部众,从此统一了内部战略,一心一意地,要从北到南打穿今天的陕西省,直取关中,再做下一步打算。
不管洛阳城,多么的繁华似锦,流光溢彩。
长安城,才是匈奴人,永远的青睐。
为了长安,破六韩拔陵把手上的二十万人马,全部集中在五原,只要攻克五原,通往长安的路,便是一马平川。
同样的,只要为朝廷据守五原的广阳王元深,能在这里击败破六韩拔陵,那么,这场乱局,至此也就可以告罄。
元深也在调集北方各州郡兵力,齐聚五原部署。
刚刚投奔肆州刺史的贺拔胜,又奉调前来五原,见到了老熟人元深。
贺拔胜,是个忠臣,并不记恨放他鸽子的元深,他依然为国奋战,只率领二百人,就把逼在五原城东门口的敌军杀散。
元深趁机出城,向朔州转移,贺拔胜又为大军殿后,迫使敌人不敢追击。
到了朔州,贺拔胜才问元深,敌军要向南走,我们却往东退,岂不是把路,让给他们了?
元深怒怼,懂个屁,这是在下一局大棋。
消息传到洛阳,连你,一个不懂军事的女人,都懂元深,你知道,你不可能指望他,来取胜。
你问元雍,怎么办。
元雍说,求助柔然。
于是你派出使节,带上丰厚财物,出使塞外,面见柔然可汗郁久闾阿那瓌,请求他们在背后,与本朝里应外合,袭击破六韩拔陵。
郁久闾阿那瓌,见你给他的财物,比元叉给的还多,就答应帮助你,去终结,这场本来就是因他而起的乱局。
退守朔州的元深,眼见平叛的功劳,要被外人抢去,这才着了慌,开始行动起来。
他用反间计,策动破六韩拔陵属下的铁勒部三万余人归顺,再以这三万余人做诱饵,引诱破六韩拔陵前来追击,于中途设伏,赢得一场大胜。
捷报上传,你一高兴,又给元深家,赏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前线将士,都知道,元深这次,瞎猫撞上死耗子,多亏了一个叫于谨的人,给他出的点子。而且,元深的执行,要是能稍微靠谱一点,再稍微接近于谨的原计划一点点,都能让破六韩拔陵全军覆没。
元深还是没能圆住,那个下大旗的慌。
戈壁之狐,郁久闾阿那瓌,终于点清了你送给他的财物,又见你家将士,好歹拿下了敌人的一血,这才轰然而动,率领三十万骑兵倾泻而下,直捣破六韩拔陵的后心。
垂死的蝼蚁,破六韩拔陵,撑着最后一口气,认真端详了那支插在自己心窝上的箭矢,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洛阳武备寺制。
破六韩拔陵,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在了谁的手里。
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
他那二十万乌合之众,见主心骨都死了,便纷纷倒戈而降,重新做回了你的臣民。
既然是你的臣民了,你就得管人家吃喝。
元深建议,就近在恒州(今山西大同)以北的附近地区,专门新设州郡,顺便就此推行改镇为州,安置这二十万降卒,让他们逐渐脱离军队,开荒种地,休养生息,自给自足。
你那被你调回自己身边,以依然健美的血肉之躯,供你重温旧梦的初恋郑俨却说,如此安置降卒,不足以彰显你的仁德,应该把他们迁移到条件更好的内地居住,也方便就近监视看管。
你迷离地看着,这百转千回之后,终于落到自己枕边的初恋,觉得他说的一切,你都应该去成全。
于是,你命令,将二十万降卒,全部迁入内地,在华北平原上的冀州、定州、瀛州一带(今河北省中部)安排。
你是领导,大领导,你只需要说,要这么安排,至于到底怎么安排,你不管,那是下人的事。
你这一辈子,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从来不知道,饿肚子,是个什么概念,从来不了解,饿肚子的人,是什么心态,从来不明白,二十万饿肚子的人,聚在一起,会生出些什么祸害。
你以为,人只能分成两种,贵的,贱的。
其实呢,还可以分成另外两种,饱的,饿的。
然后,你宣布,大赦天下,作为你,和你的国,赢得这场神魔之战的庆贺。
赦令传到北方的怀荒镇,两年前,因为参与怀荒首义,而被捕的高车人杜洛周,走出监狱,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一个月后,这个人,在上谷郡(今河北怀来)发动叛乱,连续攻克周边郡县,他并没有称王称霸,却也改元“真王”,让那些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死里逃生的破六韩拔陵。
北朝,这刚刚勉强补全的屋子,又漏了。
你却不管。
你只顾着为你的初恋郑俨,加官进爵,从通直郎、到散骑常侍、到平东将军、到武卫将军、到华林都将、到右卫将军、到中军将军、到中书令、到车骑将军。普通勋贵一辈子,都写不满的履历,郑俨,只用了三年,就做了个遍。
你把你少女时代的亏欠,补了个全。
然后,你腻了,你又想起了清河王元怿,于是看上了他曾经的小跟班,徐纥,他像元怿一样,风流倜傥。
你相信,你的人生,正走在最幸福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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