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魄尊者和炼魂幡停下了神识之间的拌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随即,一道迅猛无比的身影闪了过来,幽魄尊者看着一大把年纪,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下意识闪身躲开。
一击未中,就再来。
大妖展露自己凶恶的那一面,马上又扑了上去!
幽魄尊者怒道:“炼魂幡,你快点给本尊把这头蠢狗控制住啊!”
炼魂幡也在嚎,只是这时带入了另一个角色,不再自称宝宝,也没用上护驾,而是喊道:“臣妾做不到啊!”
别小看那圆脸女修,不过是三言两语的挑拨,还真就成功了。
现下,炼魂幡与那头化神境大妖的魂魄之间的神识联系,已经完全断开了。
主要还是得怨这老头子没用,要不是他自视甚高,虽然发现这吴坢村中好像有正道的修士,但又蔑视其为蝼蚁,还懒惰,连一个灵器都不肯去附近的城镇里买,致使层层事故堆叠,他们方才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想到神识连接断开随之带来的另一种后果,幽魄尊者内心一震,好歹也是曾经的化神修士,现在大小也是个元婴,修为下降了,但是记忆中熟悉的招式并不会消失,只是攻击力没有曾经那么强罢了。
然而对方更是化神境大能,而且他自身的修为并非实打实练出来的,而是水出来的,境界上的压制难以逾越。
这会一个愣神的功夫,就已经被一个爪子抓伤了,坚硬的指爪在肢体上留下一道带着黑气的痕迹,幽魄尊者急忙掏出伤药随意往上一洒,然而并没有半点用处。
原本应该在药粉敷上伤口的那一刻立马生出新的肌理,可这时,伤口不仅没有丝毫复原的趋势,反倒迅速腐烂发黑,飘散开浓烈的臭味。
幽魄尊者咬了咬牙,再次后悔自己的轻敌,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乾坤袋落入了他人手中,只是忽然间一时兴起,抱着恶趣味想着要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原本修为低微形同蝼蚁的猎物在窃取储物袋后沾沾自喜,自以为增添了不少胜利的希望,然而真正到了场面上,即便拿着储物袋依旧扳不倒自己。
先给他们希望,再让人绝望。
只是没想到战场上的万事瞬息万变,,一不小心,猎物与猎人的关系两级反转,现在绝望的反倒变成自己了。
只是,先前对付那群正道弟子时,怎么没见大黄下这么狠的手?
这个疑问方才浮出心头,就在对上对方的目光时找到了答案。
原本大部分为眼白占据的眼球这下子恢复了正常,红斑血丝迅速消退,里头只剩下一片碧波似的清明。
大黄咧嘴一笑,笑容不复先前的呆愣可爱,而是凶狠异常。
自以为是的幽魄尊者在第一层,以为可以趁机策反敌方强手的傅晚凝和宣珮在第五层。
而他,在感知到炼魂幡同自己之间的关联减弱,控制力变小,于是在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之时利用狗妖习性使得意识更为清醒,并且还顺理成章全然割断了他同炼魂幡联系的自己,在大气层!
再度挥去萦绕黑气的一爪,里头全是杀意。
幽魄尊者的炼魂幡内,无一魂灵待在此处是出于自愿,他们大多拥有自己的苦恨愁绪,大黄也不例外。
他的弟弟就是因幽魄尊者认为其资质不错,于是在宰杀之后魂魄被放进了炼魂幡之中,而他的父母在追上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再然后,大黄同样死在了幽魄尊者手中。
那时他还弱小,凭着一腔信念在幡中苦海里挣扎,终于成为了里头的蛊王,在吞噬残杀无数小鬼之后,修为自然顺水推舟到了化神境,但却是永远没有飞升的可能,除去为虎作伥,就是毫无自我意识地在这炼魂幡中茍活。
只是现在,终于被他抓到了报仇的机会!
幽魄尊者从前杀人靠的基本上都是炼魂幡,他就是躲在背后等着默默收割,也是因为脆皮不经打,他光在魔域留下了歹毒的名声,也只留下了名声,半片属于自己的领地也没捞到。
一人一妖狭路相逢,幽魄尊者根本不是对手,被打的哇哇乱叫。
毕竟是利益共同体,炼魂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而没手没脚,对大黄的控制力已近乎为零,纵使有心也帮不上忙。
宣珮慢慢踱来:“你叫啊,怎么不叫了。”
她微微一笑,宛如魔鬼:“你叫啊,就算叫破喉咙恐怕也没有人来救你吧。”
幽魄尊者:“?”
不对吧,这分明是他的台词!
只是不论如何,现下的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大黄猛地扑了上去,周边围簇着团团闪烁着磷光的鬼火。
幽魄尊者也猛地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
与此同时,傅晚凝站在另一边指着炼魂幡,豪气万丈地大手一挥:“弟兄们,给我集火!”
炼魂幡:“?”
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来人呐,护驾!速速护驾!”
......
天空中的雨势渐渐小了,一些胆大的村民从屋子里出来,爬上院内墙角的大石头,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张望。
只见远处正在发生惨绝人寰的一幕——
一个皮肉松垮的老头被扒去上身的衣物,身上疤痕交错,五花大绑地束缚在粗壮的树干上,身旁倒着一杆破破烂烂的旗子。
残害长者,虐待老人,当真令人宫寒!
他身前,有一素衣女子正手持匕首步步逼近。
如今幽魄尊者被缚仙绳所束缚,还被大黄打成了重伤,宣珮是一点也不怕他,唯有可怜傻里傻气的狗妖大黄,在炼魂幡被打成了筛子之后,它便要作为困囿其中的魂灵,与其作伴共赴黄泉。
魂魄完全消散之前,这田园犬变小了身形,摇着尾巴跑到傅晚凝脚边,蹭了蹭她的裙边。
见它魂魄颜色渐淡,似是很快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间,终究是共同作战过,傅晚凝不由为此心折,半蹲下身,伸手揉了揉这可怜狗妖的大脑袋。
后者也顺势往她手掌一顶,声音变了个软乎乎的调,欢喜地说道:“我永远喜欢漂亮小姐姐!”
傅晚凝:“......”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感伤忽然就消失了呢。
连昏迷不醒的陆西都睁开了眼,众人一道挥手同它说再见,而后转过身,望着幽魄尊者露出笑容,目光像是在看待宰的猪羊。
匕首尖端在他身上划来划去,宣珮慢悠悠地挪动着手,气定神闲,从脖颈一路滑到肚脐眼,再划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忽地挺手一刺!
幽魄尊者登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如同一只被踩到了的尖叫鸡。
宣珮起身看向他,不由莞尔,幽魄尊者紧绷着神经低头向下一望,才发现原来只是虚晃一枪,实际上,对方将力道与深度控制的很好,仅仅刺破了最外层的表皮。
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中匕首,她顿了顿,忽然敛了神色,认真说道:“我之前油层听闻一种叫做凌迟的酷刑,通俗点来说就是千刀万剐,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而致死。也不知以尊者元婴期的修为,这一身的皮肉要刮到什么时候才会死去。”
思忖片刻,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容看着莫名阴寒:“还有一种刑法是用灌水银的法子活剥人皮,用小刀在那人的脑袋上割出几条足有手掌宽的大缝。”
宣珮一边言语,一边生动地比划:“然后就自那几道缝中将水银倒下,再轻轻拍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等到皮里腠外,没一处不灌注满足,才拎住割破的皮口,用力往下一脱,这时便能活活剥出一个血人。”
幽魄尊者听得胆寒,眼前这女修表现的简直比魔修还要血腥暴力,忍不住身子一抖,脸皮也跟着颤动。
到底是闻名魔域的一方大人物,他竭力维持住那份从容,目光冷冷:“你这女修究竟要做什么?”
恐吓完毕,宣珮这才将手中匕首一掷,一拍手,笑吟吟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个事。”
破空声传入耳际,她随手丢来的尖刀正中树干,距离幽魄尊者的头皮只有分毫距离,他甚至能够感知到那抹寒光携来的丝丝凉意。
下一句话随后传入耳际。
“为何你要在此地祭炼血炼池,还有那玄——”
话还没说完就先被眼前洒落的鲜血所截断,一只血肉模糊的断臂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闻云川平静地收回染血灵剑,偏过脸,两人视线相接:“他想要偷偷对你下手。”
他的神情自然而真诚,看不出一丝作伪的痕迹,宣珮垂眸掩下眼底的狐疑,将视线投到那只断臂紧握的拳头之上,果不其然望见了一只蠕动的肥硕蛆虫。
这是什么玩意?
幽魄尊者诡异一笑,周身骤然魔气翻腾,自黑气中钻出一只枯老如骨的手来召回了那只恶心的虫子,随后那虫豸化作一个血点又被弹了出去。
宣珮面色一变,连忙向后闪躲,同时不忘提剑横档于面前,只是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那血点于袭上面门之际倏地一分为二,轻快地钻过剑气支起的屏障,视其为无物,紧接着融进两人眉心消失不见,快得让人无法做出反应。
宣珮低下头,有淡黄的光芒一闪而过,那一刹那,脖颈间有什么隐隐发烫。
素秋保护了她,然而并未起到太大用处,心口照旧于那一瞬传来钻心的疼痛,避无可避,恍若万千小虫小口咬噬着内脏。
另一位幸运儿则是谢千砚,兴许是站得离她较近,同样幸运中招,现在抿了抿唇,面沉不语。
“这是同心蛊!”
浑然不顾断臂带来的剧烈疼痛,幽魄尊者发疯一般地仰面大笑,而后很快调整过来,戏谑地注视着两人:“现在你们这对小情侣都被栽下了蛊虫。这同心蛊顾名思义,就是你们之间需要同生共死,并且相隔不能超出百里,但凡你们中间有一人出了差池,另外一个就要跟着陪葬,妙啊!”
放浪形骸的笑声之中,宣珮沉默几瞬,只感到荒唐无比,反问道:“小情侣?”
她的疑问不必多说自然能听出是货真价实,幽魄尊者闻言一怔:“你们不是?可本尊先前看你遇到危险之时,那男修总是第一个出剑相救,打斗时也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你身侧,显然就是在担心你。”
“......”
就这?
宣珮哂笑,按照这套理论,她与傅晚凝不就是女同了?
心中想着,对方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傅晚凝悄悄传音入耳,语调拖着迟疑的尾音:“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有什么奸情?”
照这么来看,先前宣珮对谢千砚的袒护也就有迹可循了。
宣珮:“?”
另一位事主垂眸不语,周身气质仍旧冷淡,看起来似乎无所谓。
在场有人面色比两人还差,闻云川将唇抿作一条直线,不自觉擡手揉了揉眉心,嘴角虽然照旧挂着抹温和的笑,神色却透着股难言的阴沉。
这事出乎他的意料,他是万万没想到幽魄尊者还有这样一个底牌,也怪他从前目下无尘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心中只有布置许久的宏图大业。
这下好了,平白增添了难度。
宣珮和谢千砚,这里边死哪一个都是他绝不能见到的,更何况是两个一起。
纵使素来冷静自持,此时此刻,闻云川都忍不住想要上前赏那老头几个他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只是没等众人对其遣词造句八卦一会儿,薛冰吟眼尖,视线转到一处时忽然喊了声“不好”,立马抽出灵剑飞身追去。
同时,众人也看清了,原来是幽魄尊者弃了肉身,整颗元婴从血淋淋的胸腔中钻出窜逃。
元婴大能的速度毕竟还是更胜一筹,薛冰吟追了不久发现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将剑一抛,直直向前刺去。
剑尖触到那颗元婴之前,二道锐利的白光几乎在同一时刻先行贯穿了它。
闻云川擡手将属于自己的那把剑拔出,觉得还不解气,冷着脸又往上边恨恨地劈了几式。
他实在气急,一毁平日形象在心中大骂道——
老登,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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