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例如,现在大家都有收获,CIA得到了和公安合作的新开端;公安得到了公安警察存活的成果,和“组织有成员潜伏在公安内部”这条可能有用可能没用的消息;伊森本堂得到了朋友还活着的好消息;她得到了“波本任务失败,桂千奈以后假死事件暴露后波本会被贬斥”的快乐。
——她自己的被斥责无所谓,这种错误对她来说算是小失败,顶多再去一次死士营。
总之,这是只有波本受伤的世界!
然而伊森本堂发出单音词后,就是漫长沉默,而沉默之后,他语气沉郁地问着:“辛苦了,夏丘小姐打算说的坏消息又是什么?”
好消息确实会搭配坏消息。而夏丘凛纪确实打算在分享好消息后传达坏消息,狠狠捞一波厌恶值。可惜,伊森本堂才和她相处一个月,就已经对她捞厌恶值的话语和行为都几乎麻木,什么厌恶值都榨不出来了。
而她自己志得意满的喜悦情绪,也像是被针刺过的气球,爆炸并发出剧烈的声响,带来像是耳鸣的眩晕感。
夏丘凛纪的神情冷肃下来,头向上仰起,看着寓意疯狂和抑郁的月亮。
她冷静下来,扬起不在乎的笑容,在冬夜的寒风中轻巧开口。
“坏消息是,明天就是奥本议员原定死去的日子,而到今天,我都没有找到类似于基尔对应CIA的、能对应奥本议员的筹码,天平无法权衡——你还认识哪个公安派到组织的卧底吗?”
“……对不起,情报机构之间一般不会互通太多消息,我没有认识更多人。”
“总之,组织没有放弃寻找她,我也不愿意直接放她走,让她拥有能够泄露秘密的力量,让我自己多出本来可以避免的风险。”
【厌恶值+1。】
通知十分迟缓地在系统页面跳出,鼓励夏丘凛纪将她的想法彻底表达出来。
“时间截止在明天晚上宴会结束前,如果我还想不出让她一定保守秘密的筹码,那我会杀了她,完成组织任务,一了百了。”
月下寒风刮过一阵,架子生出的铁锈味无声弥漫。伊森本堂置身其中,只低低答应一声,探员的素养,让他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表露。
夏丘凛纪通知完毕,朝他微微颔首,率先走下楼。走回不会被月光和日光照耀的,有空调暖气的,朝下走的低层。
.
宴会现场同样被暖气浸透,不知道被哪个客人随手摆在桌面上的小型冰淇淋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在空气中增添一丝甜腻气息。
主办方邀请的钢琴家坐在主持台旁演奏,不知名的小曲成为交谈声的背景音。
夏丘凛纪穿着一身熨帖合身的米色西装衣裤,手持一杯红酒,朝同样到达现场的继母微笑。继母神色一僵,闷不做声地扭开头,显然,是放弃对这位桀骜不驯的继女进行穿裙指导。
【厌恶值+1。】
夏丘凛纪笑着移回目光,低眸轻嗅这杯红酒……有点可惜,本来难喝不到哪里去的餐前红酒被低温破坏,醇厚的气味转淡,甚至带一点苦涩,轻微摇晃的时候,能在深褐色的酒液中看到过分充足的沉积物。
她失去分辨这杯红酒品种的兴趣,把高脚杯放回桌子上,打算给自己找找新的乐子。
她本来并不打算来这场宴会的。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夹雪,这样冰冷粘稠的天气,与其让浑身沾满冷气,参加一场毫无期待的联谊晚宴,窝在酒吧里给自己调杯酒,和无缘参加宴会的奥本议员见面,明显更加轻松愉快。
然而爱尔兰居安思危,一边喝着她随手调的威士忌可乐(顾名思义,这就是爱尔兰威士忌加可乐加冰块调成的鸡尾酒),一边清醒地提出要求,希望她还是去参加一下宴会。
——即使奥本议员失踪的消息已经见诸报纸,甚至有好几个诸如参泥会的小规模黑社丨会组织声称是自己解决了奥本议员,已经尸体加水泥地沉入东京湾。
“如果奥本议员是假装失踪,今晚会突然出现呢?”
奥本议员当然不会出现,因为她就在这间酒吧的楼下地下室。
坏心眼的夏丘凛纪佯作不知,讨价还价,成功让爱尔兰暂时给请假去兼职的榊原进一顶班。
既来之则安之,夏丘凛纪擡眸看了眼在场的人,眼熟的多,但真正认识的很少,除了一个卷发墨镜的西装帅哥毫无记忆点。
她的视线逐渐百无聊赖,然后看到角落的波本和陀迪,他们看起来相谈甚欢。
夏丘凛纪偏头忍笑,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很不错,皮斯克给她推荐朗姆的儿子,她转手推荐给波本。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击鼓传酒呢?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视线,因此波本注意到,并投来视线,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她空旷无人的周围转了一圈后,回给她一个毫无阴霾的甜蜜微笑。
……她的团厌buff今天也在稳定发挥作用真是不好意思啊。
联谊宴会的总体氛围比较宽松,基本上是长辈带着家里的小辈在宴会现场。她是踩点来的,没多久,宴会就正式开场。
乌丸集团的高层人士就出现在主持台上,简单祝福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很快就走下台,拍着一个小乌丸的肩膀,和一个老头子笑呵呵地聊起了天。
柔和的钢琴曲换成了节奏更加轻快的舞曲,一对专业舞者率先牵着手开场,一些富有社交热情的年轻人也纷纷入场,一时间衣袂翩跹跃动,珠宝和衣料折射的亮度化成了在璀璨流淌的光河。
这是偏西式的宴会现场,没有社交意愿的淑女可以安然缩在角落。当然,夏丘凛纪这样等待奥本议员而不得的淑女,也可以直接溜之大吉。
她的手机抖动了一下,然后,她见着身前两步距离的一位女性,站在窗边,舒展着紧皱的眉尖,对着窗外轻声说道:“雪好像停了。”
这是普通的言论,一定要夏丘凛纪回应的话,她会说,“雪总会停,雪又总会继续下。”可惜这位女性不指望她的回应,甚至在余光瞥到她后,眉头迅速重新皱起,就打算离开。
这是常事,她见怪不怪。但像被钝针刺中的钝痛杀意忽然划过她的额头,她心下一跳,似有所感,拿出手机指纹解锁。
碎玻璃摔在地上,溅飞四处,有几粒拍在她的西装裤上。
她看到了基安蒂的消息。
——【奥本不在,爱尔兰那家伙真是多事。幸好另一个要击杀的目标好像也有来。你看一下,赶她来西边窗前。[照片.jpg]】
在注意力定格的这一瞬,更加坚硬的、更加柔软的,被子弹穿破时的摩挲声,清晰地划过她的脑神经。
——照片上的人她见过,就在看手机消息的前一秒,风花雪月地感慨着天气的变化。看见她后,原本打算直接离开。
这位被狙击枪正中心脏而当场死亡的女性,尸体倒在柔软蓬松又叠层加厚的地毯上,她的脚边,甚至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血液涓涓流淌,浓重的铁锈气冲垮一切属于宴会的甜香气息。
脸颊处多出一缕凉意,她用指尖轻触,举到眼前一看,毫无疑问的红色。
她叹一口气,删除短信后倒退两步,试图稍微离基安蒂的犯罪现场远一些。意识到身后有人时,她毫不在意地倒退第三步,成功踩到这位倒霉蛋的脚趾尖。
【厌恶值+1。】
倒霉蛋·波本咬牙,拦腰拽稳她后低声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夏丘凛纪回头,沉默一秒,没有解释自己是无差别攻击,只诚恳表示:“我是。”
波本冷笑一声,狠狠地按了一下她手臂的麻筋回敬后,才松开她,转身迅速隐入到人群里。
她呲牙咧嘴就要去追。但那个卷发黑西装帅哥已经确认了受害者的死亡,站起身,神情凶恶又倦怠地拦住所有有打算上前的人,从兜里掏出了黑色封皮的证件。
“我是警察,虽然并不负责这类刑事案件,但在负责的同事到来之前,暂时依法执行公务,请大家予以配合,不要破坏现场——你,刚才就站在她旁边吧?”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夏丘凛纪问的,凫青色的眼眸深处,有着平静的质疑。
夏丘凛纪懒散一笑,混不吝地不答反问:“像你这种池面又有铁饭碗的存在,也要来参加联谊会吗?”
.
松田阵平其实并没有这场联谊会的邀请函,他是作为安保力量被临时拨来值班的。
理论上来说,爆处班远不只是负责炸丨弹案,任何可能引发社会大型混乱的事件都属于爆处班的负责范畴。硬要套职责,宴会上这些大人物的集体死亡,确实可能引发社会混乱,爆处班要协同处理。
但理论是理论,哪家好人办场私人联谊宴会还要警察值班值守啊?
松田阵平已经打算扭头就走了,但某个毕业就失踪的混蛋(重音)金毛忽然在他的视线中一闪而过,他立刻决定再挨一会儿。
——然后就发生了狙击案。
他没怎么拿过狙击枪,不过还记得上课时说过的狙击理论。其中有一点是:如果要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室内精准狙击到目标,那总要有人引导受害者站到适合狙击的点位。
站在死者身旁不到两步远的这位穿着米色西装、半边身子都沾染飞溅血迹、连着脸上都有斑驳血点的女士,很可能就是那个引导者。
虽然,事情稍微有一点点奇怪。
这位米色西装的女士,附近为什么完全没有其他人?除了看热闹以至于被她踩到的好笑同期之外,没有人和这位女士交谈吗?今晚毕竟是场联谊宴会。
警署的警察已经到达,松田阵平退居二线,转达自己能提供的情报后,只额外提出一点建议:
这位米色西装的女士不是凶手,但有共犯嫌疑,最好检查一下她的手机,看看短信通话记录。
警察拥有执法权,包括在有嫌疑的情况下配合调查。米色西装的女士抗议无果,被迫交出手机。
她可能有两部手机,松田阵平又请队伍中的女性警官简单给她搜个身。最终搜出了一把匕首。
……姑且可以认为是无关紧要吧,毕竟没搜出第二部手机。
检查唯一的一部手机,手机锁屏密码的提示是“三杯水割威士忌”。嫌疑人女士非常不爽,臭着脸输入,解锁,把手机丢回去。
鉴识科的警察简单翻阅今天的通话记录、短信记录、邮件记录以及电子回收站。除了知道这位女士兼职侦探,调查出某公司老总是某集团董事长的情人、老总的妻子在外包养小白脸并谋算杀夫、两人的儿子三毒俱沾可以原地吃牢饭这种劲爆瓜外,一无所获。
警察记下了她的名字、联系方式和联络地址,姑且结束这场对话,请她休息。
松田阵平不是对陌生人刻薄的人,但他听完鉴识科警察简单的复述后,狐疑地看向她……侦探需要能获得委托人的信任,她能做到吗?
这个层次的怀疑,已经不是现阶段就能验证的了。
.
夏丘凛纪终于能去洗手间之后,对着公共洗手池的镜子,看着狼狈的自己,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开始思考自己先骂谁。
基安蒂这家伙,不等她走远点再开枪,害得她差点被现场逮住。
波本这家伙,偷偷把她自己的备用手机换成他的手机,密码备注居然还是三杯水割威士忌。不是波本你??
——虽然,答应代替皮斯克做任务,就可能会存在这种风险。尤其是在合作对象为基安蒂的情况。所有组织任务都有风险。
——再虽然,是她先打算挑个倒霉蛋踩踩,看看能不能趁机把含有部分组织情报的手机塞到对方衣兜里,暂时隐藏证物。冬天大家的衣服普遍穿得多,让这个简单的手法难度更加往下降。
很显然,波本很大可能只是回敬她,按上一次捏手臂的手法捏她的同时,趁机把她留备检查的手机偷梁换柱,接着在警察威慑和人群拥挤的加成下,成功迅速跑路。
但不爽的情绪是真的。
夏丘凛纪低下头,站在镜子前阴恻恻地想着,她或许可以尝试刷厌恶值的另一种方式。
刚好奥本议员要清栏了,空着的地下室,她可以把想抓的人抓进去,限制对方的自由,有兴趣的时候逗一下对方。只要对方不得斯德哥尔摩症,那一定能稳定获取厌恶值。厌恶一个把自己关进去的存在,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的身后零零落落也有来回几个人,身影映在镜子中。这些人看着半身是血迹、脸色阴沉的夏丘凛纪后,全都立刻在她的余光中溜走了,顺带丢下几条【厌恶值+1】的通知。
镜子又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他还是穿着相当修身相当波本的那套装束,颈下的波洛领结缀着熠熠生辉的澄蓝色宝石。
波本对着镜子里的米斯特尔举起起手上拎着的衣服袋子晃了晃,抢在她要两部手机之前,扬起散漫笑容,语气轻佻地说着:“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是好心来送衣服的哦。”
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