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80章往事
赵明恒独自在花园的石板小路上散步,月光宁静温柔，但他的眉心却是紧蹙的。
他在回忆和赵昕的谈话，每一个细节都值得反复推敲权衡。
推举赵昕这个念头并非一事心血来潮,而是由来已久,他与素素之间的关系为这个念头添上了最后一抔土。
他的皇兄想要的肯定不是这样的嗣子,他想要年纪小的幼嫩的,可以充作自己的亲子从小养大，自欺欺人的当做就是自己的血脉,不会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但对他来说,一个不知资质的稚童远远不及已经长成的赵昕。
赵昕出身有欠缺,但放在挑选嗣子的层面，他和各家王府的那些兄弟们比较起来，差距就没有那么显眼了。
但他的优点很突出，他资质心性都是上佳，在无人关照的境况下依旧勤学向上，受伤遇挫之后敢于思变，不惜远走异国为自己谋求了一丝转机，又很好地把握住机会顺风而上，与宗室里那些只知道吃喝享乐从不动用自己脑袋看不清形势的蠢货们相比，他优异得有些过分。
赵明恒私底下看过他经手处理的政务,有条不紊，而且进步非常快,如果抛开他与温素音之间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赵明恒觉得自己会很欣赏他的，这才配作赵家子孙。
况且他已经长成了，而那些年纪尚幼的孩子,若养个几年没有立住，又是一场动荡的风雨。
正踱步间，突然有人来报，说温素音想见他。
他精神一振，喜色从胸口一直往上蔓，素素主动要见他了？
他迫不及待转身，扔下一众侍从自己大步向前走去，几乎要跑起来了。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温素音一直不冷不热当他不存在，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见他。
赵明恒在路上就忍不住想，素素会对他说什么呢？她是不是……也想他了，对他心软了？
然而一见到温素音，赵明恒的这种幻想便消散了，她依旧没什么笑意，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掩饰着心底的失落，在温素音对面坐下，“素素，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需要出去一趟。”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已经谈过了，等婚事办好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温素音深吸一口气，以免自己把水杯砸在他脸上，“琴馆那里还有我的学生，我一去这么多天，得给他们个交代，还有太乐署那里，如果找我的话——”
“放心吧，这些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我比谁都清楚，和你的琴有关的事情，你都放不下。”赵明恒说，“我已经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先生，他会在松音琴馆给你的学生授课，他或许琴技不如你但开课授徒的经验却很丰富，太乐署那里我也去信了，暂时不会给你的琴馆派场子。”
“……你考虑得很周全。”温素音不得不承认，她心里也暗松了一口气，至少赵明恒没独断专行到把她的琴馆给毁了。
赵明恒似乎玩笑一般，“素素，有时候我会嫉妒你的琴，你心中它比我重多了。”
“因为我的琴从来不会骗我。”温素音不软不硬轻轻刺了一句。
赵明恒心底苦笑，他提起精神，同她说起赵昕，“今天你师兄来了，来找你，我跟他说了我们的婚事，把他打发走了。”他看见温素音陡然一变的神色，心中不快，语气也生硬起来，“你不用那样看我，我没把他怎么样，还送了他一场泼天富贵。”
“泼天富贵？什么意思。”
赵明恒沉默了一瞬，才以一种郑重的语气说：“皇嗣无继，需要挑选嗣子，赵昕出身廉王府，是皇家近枝，我会推举他。”
“不行，这太危险了！”温素音第一反应就是反对，“皇位争夺何其险恶，师兄他身后无人，卷入这样的纷争，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你太小看你师兄了，他可并非表面上这般风光霁月。”赵明恒嘲讽地笑了一声，“就是他私底下查了秦煜的消息，自己不出面，转而让焉百里来告诉你，既挑拨了我们的关系自己又能全身而退，若非我棋高一着，真被他给蒙混过去了。”
温素音愣住了，半晌，她问，“你确定，是否……有什么误会？”
“你不相信我？”
温素音在他的眼神下败下阵来，她扭过头，“没有，我只是有些意外。”
“赵昕能在廉王府那种地方凭自己闯出来，怎么可能是毫无城府之人，你对他的了解也不过是站在一个师妹的角度，根本不知全貌，他对你有别样心思，所以如此算计我。”
“那你为何还要推举他？”
赵明恒悠然一笑，“皇家子嗣不丰，正好，让他去广纳美人，多多开枝散叶，自然就没时间来惦记你了，也不好意思惦记。”
“你——正经些。”温素音轻斥。
“正经些就是，他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至于让大雍的江山毁在他手上。”
温素音郑重道：“这种事轮不上我插话，但我还是觉得你得慎重，我相信你有不止一个选择，师兄未必能驾驭得住那样的位子，他好不容易才得来如今的安稳日子，我担心从此之后他再难安宁。”
“你替他担心，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师兄自己的野心，或许——这正是他心底想要的呢，毕竟哪个男人能拒绝那至高无上的诱惑。”
温素音想起很多从前听到的那些议论和推测，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看起来神色是如此淡然，她终究没有忍住，问出心底深处埋藏着的问题，“那——你呢？你明明可以……”
赵明恒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美，或许是面前这个人他无法拒绝，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或许这会是一个好机会，关于那些无法逃避的过往。
鬼使神差般的，他说到：“素素，我已经厌倦了。”
“厌倦？我不明白。”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对你说实话，却要假死从你身边逃开。”赵明恒低声说，“你说我觉得你卑微，所以才不愿意向你坦白，并不是这样的。”
“最开始我的确从未设想过告诉你真相，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与谁共度余生，更别说喜欢上一个女子，对她魂牵梦萦，所以我做的事情既愚蠢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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